《倾流光》第55章


“难道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聂萦离紧贴着他的胸口,俨然他是世上最为亲近信任的一个。她无须担心身边会否有冷眼讥刺,暗箭明枪。她任自己抛却一切顾虑和烦恼,荆棘丛生、污沼遍地转眼置身无上仙境。她任自己轻启香唇,清清楚楚说道:“我喜欢你,傅阳秋。”
傅阳秋推开她来,一手勾起她的下颌,让两人目光毫无保留地接触。“我没听清楚。”
“我喜欢你。”
“我也是。”说完,傅阳秋低下头来,滚热的双唇碰在一处。这吻毫不霸道,并非无度地索取,只如细品一杯久藏的佳酿,绝不忍一口饮尽,但让它在唇齿间缠绵渐化。浅薄朱唇,娇羞艳色,难道不可比那柔情绰态的洛神?那高阳台上,神女与楚襄王的云雨幽会,也未必有如此刻终将心爱之人纳在怀中更为让人神迷意乱。
聂萦离从这番热吻中清醒过来,面带赤色道:“该放心了吧。还不快去屋里?”
傅阳秋见她唇色如桃花初破,怎忍离开,可也无计,若太过鲁莽,再将她吓走,那可真就回天乏术了。两人于是携手进到屋里去,聂萦离安排他半卧在床上。这时婢女也都起早来,依她言去熬姜汤水。她又坐在桌前,叫人研了墨,提笔写下几行,吩咐人道:“去找医生瞧瞧,若这方子可行,就抓一两付来。”
婢女正要接过去,傅阳秋不知何时冒出来,伸手一抽,将药方端在手中,一看,赞道:“好字。”再看内容,无非祛寒散热之类。“萦离也懂医术?”
“可别高看我,我虽是久病成医,可也只敢开些无害的草头方子。你快给她,让她去拿药。”
傅阳秋却目不转睛地盯住那张方子,自言自语道:“这字迹好——”他眼中一转,将药方折起来放在怀中道:“我不用吃药,你们都下去吧。”
“你没事了?”聂萦离端茶来润润喉咙,而后抬头看他。
“我认得你这么久,第一次见你写的字。”
聂萦离忽而垂眸,少时说道:“写字又不是吃饭,不该写的时候写它做甚?”
“看来萦离是轻易不写喽?”傅阳秋的话虽问得十分轻松,聂萦离却顿生疑惑,转口道:“你当真没事了?”
“偶感风寒,不过小事。”
聂萦离见他神清气爽,声音也高了不少,截然不同方才的失混落魄,不由道:“我怎么觉得——我好像又被谁设计了?”
傅阳秋上前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萦离你不会反口的呦。”
“倒不尽然,凡事都得三思而后行。”
傅阳秋道:“我来替你拿主意便好。”
“不劳尊驾。”
聂萦离知他无事,暗暗放心,一边又和他逗趣取笑。等用罢早膳,婢女走进来道:“姑娘,行李包裹都收拾好了,几时叫车夫来?”
傅阳秋一把按住她的手道:“你做什么去?”
“回京。我昨晚已向孔夫人辞行。”
傅阳秋眉头一皱:“回京做什么?”
聂萦离忍住笑道:“我去——找江公子——”
“你找到他,又有何用?”
“此话怎讲?”
“聂萦离是我傅阳秋的待嫁夫人,他须得避嫌才好。”
这话一出,旁边的婢女忍俊不禁,慌忙退出。聂萦离怒道:“好生奇怪,谁答应你了?”
“难道聂姑娘不知名节是为女子首要之事,你我已有肌肤之亲——”他说到这儿,见聂萦离羞恼万分,举手捶来,迅疾闪在一旁道:“况且你还收了我的求亲信物——”
聂萦离知他在说凤尾珠钗,暗咬银牙道:“只怕江庾断不能饶你!”
“如何不饶我?”
“你抢了他的好生意,自然春风得意,可他怎么就该咽下这口气?”
“这可由不得他。”傅阳秋往桌边一坐,沉沉说道。
聂萦离坐去他对面,缓缓问道:“如果江庾现在就坐在你面前,你会怎样?”
傅阳秋冷笑道:“先等我拿了江声楼,他再来见我不迟。”
“你这么想要江声楼?”
“它一定会落到我的手中。”傅阳秋铿锵落语。
聂萦离察觉气氛冷凝,捉摸不透,终于开口问道:“你究竟为何那么恨江庾?”
“我不该恨他。”傅阳秋沉稳开口道。“我该恨的是我自己,还有侯爷。”
“是为了云儿姑娘?她——”
“她死了。”傅阳秋合闭双眸,“我赢了江庾的那笔生意,却遭到货物被抢的报复。那天我本是要去三千楼接小云儿回家,可是消息传来,我顾不上她,当即动身出京。却哪知侯爷趁机让侍卫长武陵改头换面,将小云儿骗到郊外——”
聂萦离道:“这不是你的错。”
“都是我一时疏忽,还有我当初因为和侯爷赌气,把小云儿推到风口浪尖上。我明知道侯爷向来是下手狠绝之人,是我害了她。”
“这和江庾——你一定知道,那些货物不是江庾劫的,是有人陷害他。”
“我知道。可这些事情全是因他而起,无论如何,小云儿这个心结,我解不开。”
聂萦离终于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道:“我明白,心爱之人惨死,必定会恨及身边所有的人。”
傅阳秋听了,伸手来握她的手道:“其实——”
这时婢女端着姜汤走进来,话就此被打断。聂萦离看着他喝尽,又有婢女进来道:“车夫已经驾好车,姑娘您看——”
聂萦离起身来道:“稍待。”
傅阳秋摇头叹气:“难道萦离都不担心我?”
“若不然,你同我一起走?”聂萦离银铃一笑:“还是罢了,傅公子怎会舍得这笔好生意?还是安心呆着,好好打点一切吧。”说完,随意收拾了些东西,两人一同走到山院门口,待上马车时,特意回眸:“我们京城见。”
傅阳秋站住,眼神复杂地望了她一眼,不动声色道:“后会有期。”
作者有话要说:写感情戏是最累的,鉴定完毕。(811)
改下错字
、五十六
徐唯止以往在外为官,闲暇之时最喜便服出游。带一两个随从,在街面上走一走,体察风物民情,再好不过。为官者,最怕视听闭塞。公堂上不过几尺地方,任是目光如炬,又能了解几多?他自来到京城,这是第一次得空出来。京城不比外县,拜门投刺,应酬答谢,脱身不得。这几日虽有案卷压身,但衙门、家院之事终得安定,他也长舒了一口气。这日风寒透骨,他穿着一领普通的靛蓝棉袍,又将八字官步收敛一些,寻到街边的素面店,喝一碗暖透心的热汤面,一边将眼耳大开,听店里店外闲言碎语。
市井之言,琐碎却甚有趣。什么东城的黄牛喘气,西城的谁家发丧,南城的鱼市涨价,北城的胡姬泼辣之类,徐唯止一边听一边发笑。他转身招呼老板再加几碗,随从们也都吃得热火朝天,眉开眼笑。这时,店里走进来两个人,一人生得年轻壮健,卷着袖子,大大咧咧地勾了凳子坐下;一人则稍瘦弱些,驼着背,眼眉上压一颗黑痣,嘴里顺溜得很:“你莫和我抬杠,这城里大大小小的事,难道有我不清楚的?”一个随从凑到徐唯止耳边道:“这个是对面梨花台子边摆摊卜卦的涂半仙,那个大汉好像叫杨庆,是涂半仙的亲外甥。”
想是听到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号,涂半仙转过头来看徐唯止,黑眼珠蹭蹭亮。他就要起身来打个招呼:“哎呀,这位老爷面相好——”那边被杨庆拽住,嗤鼻道:“你都知道?你都说知道,可没一句是真的!快吃你的面!”
涂半仙喝一口面汤,紧哆嗦一下,一边叹着“舒坦”,一边晃着脑袋道:“你不信,我就说一件让你听听。”说完,他压低声音,那声音不高不低,不疾不徐,刚好够徐唯止听得清楚。“江声楼那些苦主,我认识好几个,有天他们几个请我喝酒,说起江声楼官司一事——”
“莫不是同你骂那江庾来着?”
涂半仙慢悠悠地把最后一口面条吃罢,见满屋子支起耳朵来听,才满意地继续道:“其实他们原本不想告官,是有人出了钱,让他们放开去闹,这才砸了江声楼,又敲上鸣冤鼓。”
“告便告了,何必掖着藏着。我看那出钱的人也是好心,不愿咱穷苦人家憋屈在心里。”杨庆握着拳头道。
涂半仙啧啧几声:“好心?不过是背地里见不得的勾当。到公堂上,矛头直指江二公子。江二公子倒掉,获益的又是谁?嘿嘿!”
他欲言又止,杨庆则着急上火:“听你这意思,好像偏袒那姓江的。人家与你什么好处,哼!”
“我给他算过一卦,他今年小劫不少,大劫不多,坏得是身边小人作祟,好得是命中有贵人相助,总之是‘十万腰缠当在即,莫嫌月影带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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