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舟》第34章


?br /> 谁知于笠初话音刚落,巨大的耳鸣便撵着急怒紧随而至,他随即感到脑中一阵翻江倒海的钝痛,双手无意义地抱住头粗喘了几口气,接着感觉身体骤然一轻,随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他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漆黑又逼仄的空间,抬眼看四周都是黑乎乎的一片。不知道过了多久,围在他四周的墙体突然开始发生了龟裂,光从裂缝中一束束地射出来,碎裂的墙体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一片一片地剥落,速度非常快,很快便掉了个干净,接着露出下头一格格整齐的画面。然而于笠初无论离得多近,都只能看得见上面幢幢的人影,却看不清上面的人是谁,正在做些什么事。很快,一条闪着光晕的走马灯从他脚边的地面突然钻了出来,一圈一圈自下而上地绕到了于笠初的脸前,那些片段一旦掠过他的双眼,便自动碎成了齑粉,扩散充盈在整个空间里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直到最后一点走马灯消失殆尽,于笠初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扇门,他走上前,有些犹豫地伸出了手,接着便不费吹灰之力地转开了把手,耀眼的白光随着门缝的增大不断照了进来,却并不刺眼,他像是受着什么指引,抬脚不由自主地就跨了进去。
下一刻于笠初便睁开了眼,头顶是熟悉的天花板,耳旁是一片寂静,找回意识后他突然感到周身很冷,伸手一摸才知道自己根本没盖被子。
混沌的脑袋渐渐平息,五感六识逐渐回笼,他这才想起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从冬末到初春,从仲夏到深秋,梦里的自己忘记了一个重要的人,像个冷眼的旁观者又完整看了一遍对方的喜怒哀乐。
于笠初想到这,突然缓缓抬起手遮住了眼睛,他的喉结不自然地滚动,鼻腔开始阵阵发酸。
这个梦太长了,可他又恨不得这个梦再长一点。
哪有什么记忆缺失,哪有什么欲拒还迎,这不过都是梦和自己开了一个玩笑罢了,可他如今又觉得,要是真的能忘干净,又该有多好。
这样他就不会疼得动弹不得,疼得夜不能寐,不用费力地进入睡眠去做那种失而复得的美梦。
如果能忘干净,他就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去忽略这样一个事实——
言晏已经不在了。
第26章 
黄粱虽美,却没有办法代替现实,于笠初惊讶于自己连做梦都做得这么有哲学性,直接把记忆抽成真空又在平行世界里重新活了一回。
然而真实世界发生的事其实和梦境并无太大的区别,只不过和梦里不同的是,他和言晏在校庆后不久就确定关系成了一对。
很多事过去了他便不想再回忆,如今看来却只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罢了。
半个月前,他和言晏在天台救下了莫羡后,转身便把孩子送到了莫佞手上看顾。
那天他们看着莫羡入了睡才从莫佞家离开,离开前特意向莫佞嘱咐了这几天一定要看好莫羡,避免他和莫凡再有所接触,他们最近会想办法联系律师走法律途径把莫羡和他妈妈从那个家里给弄出来。
谁知意外和明天总是前者无声无息地抢先一步报道,没过两天,于笠初和言晏就先后收到了一个可怕的噩耗。
莫羡自杀了,吞食过多安眠药,死在了自己家里。
自杀现场留下了一封遗书,写得很乱,但字却不多。然而让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这封简陋的遗书从头至尾既没有提到莫凡,也没有提到莫佞,却提到了言晏。
莫羡在他的遗书里用一种完全绝望和质问的语气写道,为什么不救他?
十七岁的孩子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用没了墨的笔在纸上反反复复地写了好几遍——为什么不救我?
为什么不救我?
这是这个孩子在这个世界最后留下的只言片语。
可想而知那个孩子在生命燃尽的最后时刻,心理状态已经全然崩溃,下笔的力度大到甚至有多处都划穿了纸。
其实这事归根结底和言晏没有什么关系,然而言晏在看到这封遗书后的反应却明显有些失常了。
对于曾经言晏对莫羡这个孩子的态度,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于笠初却清楚得很,他实际是花了很大的心思的。
他很努力地想拉这个孩子一把,大概是同自己的经历联系到了一起,所以对这个孩子格外疼惜。而反观莫羡也是一样,这孩子在言晏潜移默化地引导中渐渐加深了对他的依赖,甚至这个孩子只会对言晏笑,却不会轻易对莫佞和于笠初笑。
而如今这个孩子没了,甚至在他生命最后对言晏表达出来的感情,不是感激,却是责备。
言晏在那一瞬间,有了一种是自己亲手杀死了这个孩子的错觉。
这事他们也是经由于笠初询问过后才得以知道了全过程,原来就在他们把莫羡送到莫佞家的第二天晚上,这孩子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竟然自己一个人回了家,而等莫佞发现情况再回去找人时,却发现莫凡家的房门紧闭,怎么敲都没人来开门,他一时无法只能暂时离开。
谁知道接下来的两天却是莫羡的噩梦,莫凡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赌起了钱,之前他单方面说莫羡偷了他的那三百块钱就是当天赢回来的“战利金”,而莫凡白天喝酒,晚上赌博,回了家就对着莫羡拳打脚踢,莫羡的妈妈周红是个下岗工人,没有自己的收入来源,所以这么多年只能一直忍受莫凡的家庭暴力,靠着从莫佞那里得到的接济过活。
她起初还能护着点莫羡,然而她的身躯实在是太小了,挡不住击打的同时,她维护的动作反而会让莫凡打得更凶。
那两天的日子着实难捱,然而她发现莫羡原本还会躲闪,最后却连一点反抗也不做了,莫凡打他他便受着,也不哭也不哼,就这样直到莫凡打累了回房间睡了觉,他们娘俩才有机会喘口气,谁知道周红早上从地上醒来,却发现莫羡坐在自己身边已经没了呼吸,他的手边翻着一罐吃空了的安眠药,以及一封潦草残破的遗书。
这个苦了半辈子的女人,面对自己孩子的尸体,已经不知道哭为何物,莫羡就像她悲苦生命中唯一一点微弱的希望和光芒,然而如今这点如豆般的微光,却也在冰冷的现实面前轻易地噗嗤一下就熄灭了。
而事情到这里却远远没有结束,莫凡重新开始赌博以后就像经年的欲望开了闸,短短几天时间已是债台高筑,讨债的见要不到钱,隔天便绑了周红,威胁莫凡要么交钱,要么撕票。
然而莫凡这种社会渣滓又怎么会在乎周红的死活,他儿子的尸骨此刻还躺在木棺里没有凉透,妻子被债主绑架,而他却只是在接到电话后朝听筒大喊了一声“你们要杀就杀啊!”随后便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出去找酒喝了。
而言晏那时候正好被在医院抽不开身的莫佞拜托着去了莫凡家收拾莫羡的遗物,他见房门大开里头空无一人,座机却在一遍一遍地响,便自己走上前接了起来。
随后的事情在于笠初看来就像一场梦,那天他刚从医院下班,想着要出医院大门就要经过急诊室,然而等他走到急诊室外头,正好迎面遇上救护车上抬下来的一床伤员被直接送进了急诊大厅,然而说是伤员,其实已经用白布盖过了头顶,显然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
也许是冥冥之中预感到了什么,于笠初在那一刻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跟着推车走进了急诊室,他站在一旁没有走近,侧身听着不远处的两个医务人员正在讨论这床伤员的死亡原因。
死因是从六楼高空坠落,当场身亡,据当时在场的医务人员描述,他们到达现场时,对方整个人倒在大片的血泊里,已经没了呼吸。
生离死别天天都在医院不间断地上演,于笠初虽然明白这是人间至痛,但因为经历得太多,已经有些条件反射的麻木,然而此时此刻,明明室内打着二十六度的空调,他却像浸在数九寒冬的冰雪里,整个人从脚底升腾起一阵寒意和眩晕,只因为他从不远处站着的医务人员口里,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他突然疯了一样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了一个号出去,随着听筒中嘟声响起显示接通后,那站在不远处的医务人员手中的手机也随后跟着响了起来。
听着远处传来的熟悉的铃声,于笠初的心突然就凉了半截,而等到对面的医务人员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后,于笠初一下子就迅速地挂断了电话,然后捂着嘴直直冲进了一旁的卫生间。
言晏的尸体最后是由他父母过来敛走的,如今人已经火化立了碑,于笠初却没有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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