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迢递故园》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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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莲舟抱拳一礼,“武当俞二,问贺先生好。”
贺穹到似也知晓江湖事,一听是武当派的人,哈哈大笑抱拳见礼:“不敢不敢,武当俞二侠的大名,如雷贯耳。先生二字由您唤来,咱可是当不得。”
沈浣递了条布巾给贺穹,贺穹胡乱抹了把脸,也不管身上雨水,到是抽了抽鼻子似是闻到了什么,笑看着沈浣道:“沈兄弟,可是那波斯的葡萄酒吧?”
沈浣知他脾性,一早便拿了个大碗出来,满满倒上一碗递了过去。贺穹也不客气,抬手就喝。他喝却不若沈浣和俞莲舟那般有节制的慢酌,用来暖身,贺穹是一仰头,一口饮尽整碗,直到丁点不剩,这才笑道:“你小子走的时候除了身上这件破袍子和剑,就拎了这么坛子酒走。韩家那小兔崽子笑你没见识,我就说他懂个屁!依我看,可着整个颍州大营,就他娘的这坛子酒最值钱。剩下那么些个累赘物什,也就陪葬还能有点儿用头!”说道此处又觉得不对,连道:“呸呸,什么陪葬!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听到他这么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说童言无忌,沈浣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等贺穹说完,这才道:“贺大哥,你来找我可是为了何事?”
贺穹借着袖子抹了抹嘴,听得沈浣问,却是皱紧了眉头,七尺大汉竟支吾了半晌,也没开口。到是沈浣似乎有些了然,开口问道:“可是主公让你来找我?”
这一句话到似让贺穹松了口气,“沈兄弟,我跟主公说了,你既然已经自己摘了将旗而去,咱们再这般找你便不是个事儿。只是……只是这档子麻烦……除了你之外,主公也想不出第二个合适的人,这才打发咱来寻你。当然,沈兄弟,大哥也跟你说个兄弟间的私话:这档子浑水,你若不想趟,大哥绝不强求!”
沈浣闻言,重重的拍了拍贺穹肩膀,其中情义无须多言,只道:“贺大哥,你且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贺穹看了看俞莲舟,不等沈浣说,到是自己道:“俞二侠是江湖上有名的大侠,这件事倒也不必背他。沈兄弟,主公是想让你去将寄存的盟书取回,顺带去查问一下,上月月底便应到的粮资镖银为何还不曾到。”
沈浣却奇道:“取回盟书?为何?镖银又出了什么事?”
贺穹摇了摇头,似是颇为不耐烦此事,“这我可不清楚。这些花花肠子谁搞得清楚?要我说,本来就是一家子兄弟拍桌子造反,里外一家人,结个鸟盟?结个盟还要写盟书,写了又不敢给哪家,非要找旁人保存,这本就他娘的扯淡的紧。兄弟你也知道,你现在不算颍州大营的人了,所以主公才觉得你去最合适。不过这事到不急于一时,要我看,那破纸一张,没有也没啥。那镖银到是要紧,已经晚了半月,再不到,换不来粮草,大营里面可就揭不开锅了。兄弟你知道,颍州号称十万义军,其实唯有你亲手训带出来那批人,才是实打实的枪头蘸血能杀敌打熬的。只你一句话,要生要死他们也半点不含糊。可其余剩下的多是锄头农夫出身。若是没了粮,定是要闹起来的。你这一走……唉!主公帐下那几只兔崽子,老子看着就他娘有气!现在又没粮,过上个把月那帮兵油子一个个嗷嗷叫起来造反,可是难收拾。”
沈浣沉默良久,终是叹了口气。多浑的水,如今也由不得他不趟,于是直接开口道:“好吧,那盟书在哪?这次粮资镖银又是谁押运的?”
贺穹见得沈浣答允,不知的庆幸还是无奈道:“这盟书存在了长沙吴老手里,而粮资这次从临安出来,押镖拖运的乃是临安的龙门镖局。”
此话一出,一旁始终未曾做声的俞莲舟忽地抬眼,炯炯精光一闪而过,沈浣见了心中一怔,不明所以。
贺穹走的时候,沈浣一坛波斯葡萄酒半滴都没剩下。此时舟外风雨渐息渐止,沉沉夜空东方些微泛白,晨色中杜鹃轻啼。沈浣目送他快马而去,忽地有些许不安。他此行南下本是为了归乡,却不知如今这意料外的一行是福是祸。
第五章 白衣卿相扇流云
从信州路北往临安府,须经饶州,徽州,杭州三路。寻常行来,总须得七八天功夫。然则俞莲舟莫声谷受师命所派,路上因为上饶一事耽搁了时间,更不敢耽误时间,是以星夜兼程急赶,这才在第五日半夜赶到。到得杭州城外,已是三更时分,城门早已关闭。莫声谷看了看城头,凑到俞莲舟身侧,“二哥,这可只得翻过去了吧?”
俞莲舟片刻功夫看了看城头巡逻兵士,点了点头。莫声谷却去看一旁的沈浣,却见他已经翻身下马,长剑包袱系在身后,打量着哪处城墙比较趁手易上。
四天前莫声谷一觉醒来,就见得俞莲舟已经准备好行囊,置办好马匹,就等自己一醒便启程赶路。而他却发现俞莲舟身边站了一人,正是前夜参政府里与自己和二哥并肩御敌的那个黑衣人。俞莲舟短短两句介绍,莫声谷这才晓得沈浣是颍州刘福通部的战将,因为购买军粮的财资迟迟不到,眼下正要同他二人同赴临安,追查负责押运财资的龙门镖局为何过期不至。那日沈浣关键时候出手相助,身手漂亮凌厉,他本心生佩服。如今得他同行,自是十分愿意。他年少豪爽,一路上每每拉了沈浣说东说西,更对如今反元风头正建的颍州大营颇是好奇,事事都问。到是沈浣话少,只是认真听着,回答的也是简单一两句话。于是莫声谷很快便发现,这个一柄长枪气势逼人的沈大哥,到和自家二哥一路性子。
此时莫声谷见得沈浣直奔城墙而去,简利得很,忍不住同俞莲舟笑道:“二哥……你和沈大哥……可真是……”刚想说天生一对,立时觉得这词用得不对,憋了半天,脸都见红,“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更不对!“可真是……”
他正因找不到合适辞藻而抓头,俞莲舟已经找树桩拴了马匹,这才回头对莫声□:“这次不知来找龙门镖局的人会是谁,七弟这次再别如参政府时那般托大。”
莫声谷听得俞莲舟说得严肃,想到那晚当真有些危险,当下也顾不得琢磨辞藻了,立即收敛表情相应。俞莲舟抬头,却见得沈浣走了过来,同他一指,“那边半丈过去最易上手,城头是个暗巷,没有巡逻的鞑子。”
当下三人携了兵刃来到城下,俞莲舟当先一提真气,脚下一点,凭空跃起足有三丈余,去势尚未老,在城墙之上再点一下,复又拔高三丈余,悄无声息的落在城墙之上。六丈多高的城墙,转眼间毫不费力翻上,沈浣见了,忍不住低声叫好,暗道这武当梯云纵确是绝顶轻功。等到莫声谷亦上了城墙,回头再看,却见沈浣不同于二人轻功路数,步法紧密迅捷,每隔三尺便在城墙上一点拔高一段,从头到尾如流水一般一气呵成,仿如行走一般,转眼翻到二人身边。莫声谷见了连道:“看不出沈大哥武将出身,轻功竟也如此高明。”沈浣却是一指俞莲舟,真心道:“你们武当的梯云纵才是厉害,过几年你有俞二侠那般功力,便知道了。”
三人下了城墙,直奔里西湖畔的龙门镖局。然则到得镖局门口,三人同时惊诧不前。三更半夜,五进的大宅无丝毫灯火,静的吓人。朱漆大门洞开,原本门楣上黑底金字的巨大匾额不知为何砸在了门口石阶之上,裂成两截。门口两盏风灯只剩一盏,此时一阵夜风吹过,那灯零零落落的摇摆,摇摇欲坠。向内望去,偌大宅院幽黑不见动静。
俞莲舟心中一沉,不待多言,当先踏上石阶,持起朱门铜环当当当敲了三下,朗声道:“武当俞二、莫七,前来拜访。”他未有提声纵气,声音却传过五进院落,清晰异常,仿如说话之人近在咫尺。礼数已到,半晌不见有人应门,三人对视一眼,均是暗道不妙。俞莲舟推开朱门,当先由正路走了进去。莫声谷跃身跟上,手中倒扣了长剑。沈浣一路上已听他说过有人将俞岱言交托他们送回武当的事情,此时心下纳罕,仗着艺高胆大到是不惧,直直进了去。三人在五进的宅子里面转了一圈,但见屋内桌翻椅倒,碎纸破瓷,处处皆是打斗过的痕迹,更见其间不少血迹。莫声谷也是脸上沉了颜色,显然俞莲舟与他一路紧赶慢赶,却还是来得晚了。
待得走到最后面的花园,却见得其中密密麻麻赫然立了几十个大大小小的新坟,惨白月色之下愈发诡异。多数未有墓碑,显然是匆匆下葬,只有为首一个以一块木牌为碑,上书了“少林弟子都大锦墓”,却连落款也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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