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迢递故园》第19章


那玉器店倒是店如其名“玲珑阁”,店面精致却也小巧,从客栈内看一览无余。加之俞莲舟与沈浣二人耳力皆是深厚,是以也将店内对话听得清楚。原来张松溪乃是想买一方碧玉镇纸。俞莲舟听了,微微一叹,想起下月便是张翠山生辰,他极喜书法又善风雅,张松溪寻这镇纸怕是想要相送。只是如今,却还不知他人在何方。
另一边殷梨亭等着张松溪,闲来无事,便在店内随便转转,不一刻似是看到了什么事物,好奇的拿了起来细观。那伙计极是机灵,当即上前道:“这位公子好眼光,这对麒麟飞天翡翠佩可是世间独一无二的东西。您看这翠石的成色,水头,便是极难寻了。您再看看这雕工造样,更是独一无二。”殷梨亭细看那佩,虽名为佩,却雕成玉柱状,玲珑剔透翠色怡然,其上各一只麒麟,神态栩栩如生,端地让人喜爱。
那伙计有些神秘兮兮的道:“公子,我跟您说,传说这对玉佩乃是前朝之物,曾被供奉在月老庙内百多年。您要是买了,送一只给自己喜欢的姑娘,包您二人能终成眷属,百年好合。”
这伙计见得殷梨亭年少俊秀,抖出这些事情原本也是为了做笔好生意。谁承想只见得此话一出,殷梨亭脸颊瞬间红霞暴涨,几乎连耳朵都犹自泛热,手中那对玉佩好似什么烫手山芋一样,闪电一般被他塞回那伙计手里。伙计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得人前一花,待得再看清楚,眼前哪里还有人影?
沈浣惊讶的看着殷梨亭面色殷红神情窘迫的打对面一跃进了客栈,撞见俞莲舟,似是更加不好意思,低声叫了句“二哥”,随即头也不抬,逃也似的便往客房而去。
“殷六侠……他?”沈浣半晌才反应过来殷梨亭竟是被那伙计说得不好意思了,强忍住笑意。此时正逢张松溪买完了镇纸,也进了来,见得沈浣与俞莲舟,打了个招呼,随即道:“二哥可有空?”神色之间似是有事要说。
俞莲舟点了头,便同他一路往内院而去。
沈浣这边回头看看街对面那玉器店里一脸莫名其妙的伙计,忍不住笑出声来。
正当此时,那伙计却被一人拦下,“哎,小哥,你等等等等。你手里那东西我看看可好?”沈浣听得那人声音清朗悦耳,不由得细看去,却见是个十四五岁模样青衣碧裙的姑娘。
伙计连忙转身,双手将那对被他捧得天上有地下无的玉佩双手奉上,陪笑道:“姑娘真是好眼光,我跟您说,这玉佩那可是独一份。甭说这金陵城,就是可着这中原,都难找第二对。你看看这成色,这翠头,水头,哪里去寻这般好的玉石?更甭说这雕工了,飞天麒麟,那可是少见得很,如今早已没有玉匠会雕啦,只有前朝几个手艺高超的大师才会。”说得端地口若悬河天花乱坠。
而那姑娘似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更似对那什么成色雕工无甚兴趣,倒是张开手掌不停丈量那对玉柱高度粗细,半晌点了点头,似是很满意。
伙计一见姑娘点头,敢进趁热打铁添油加醋:“姑娘我跟你说,这玉佩前朝时候那是供在月老庙里几百年的,极是灵验。你若是心仪哪家公子,就把这玉佩送他一只,保准您的心上人过不了多久,便能八抬大轿迎您过门,自此那是情深意笃,举案齐眉。”
沈浣心中暗笑这伙计还真是不长记性,怕是这回真得说得这年纪轻轻的漂亮小姑娘脸红遁走,谁承想那小姑娘竟是丝毫不见窘迫,倒有些无奈无恙,一抬手道:“停停停,可以了。小二哥,你这玉佩单卖么?”
这一句话把伙计和隔着街“偷听”得沈浣都给说得愣了。“姑娘,您开玩笑吧?玉佩这东西自古哪有单买单卖的?这都是得成双成对才行!”伙计瞪大了眼睛,理直气壮。
那姑娘似是有些为难道,揪了揪辫子:“问题是我就要一个就够了,小二,您看看卖不卖吧?”说起来口气竟也是气壮理直。
那伙计看着这姑娘犹如看到了什么怪物一般,满面奇色。正当此时,却又一白衣公子翩然而来,似是和这姑娘极其熟识,一拍那姑娘肩膀:“阿遥,哪有买玉佩买一只的?你要干嘛?”
被唤作阿遥的姑娘鼓了脸颊,皱眉道:“秋燃,你来了?我那捣药的玉舂摔得碎啦,去医馆奈何也没有玉的了。找洪叔要,他说那得定制,须得等上几日。我这一味药急着用呢,只能出来找个能替的。我看这玉柱大小合适,拿来捣药正好。一个就够了,要那么多干什么?”
沈浣不出所料的看着那伙计听得这一番话几乎差点昏过去,心下益发好笑。
那白衣公子一拍姑娘脑袋:“得了得了,一对儿就一对儿把,咱眼下也不像以前,不缺那点儿钱了。你拿一只用,保不齐哪天这只也得被你摔碎了,到时还能有备着的。”说着直接掏了银子付账,同那姑娘道:“普济堂那里正有个病人,程大夫拿不定主意,我说赶紧叫你过去看看。”
那姑娘一听,立即便也不管是一只还是两只玉佩了,拉起白衣公子一路小跑往南边而去。转眼没了人影。
于是俞莲舟出来之时,便看见沈浣一脸笑意盈然的模样。沈浣见了他,笑道:“方才那对吓跑殷六侠的玉佩,到被个姑娘买走了。”
俞莲舟点了点头,心道这等事物倒是姑娘家才有兴趣。
正当此时,跑堂的将二人所点菜色端了上来,两人也都饿了,于是也不再多说,各自用饭。沈浣饭用到一半,似是感到了什么,忽然抬头。俞莲舟见得沈浣似是停了筷子,看他一眼,却见得沈浣有些怔愣的看着自己身后。转身看去,只见得一名三十余岁的葛衫纶巾的男子,身形颀长,相貌清耿,似是刚从门口进来,正自看着沈浣。
沈浣似是与此人相识,良久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果然听得那男子开口出声,似是略略叹息道:“阿浣。”
第十五章 鲲鹏何日得高璇
“阿浣。”声音仿如春夜微风微醺醉人,却仿佛带着无奈。
沈浣见得来人,放下了筷子,一时怔愣在那里,神情奇特,似悲似喜,似是想念又似是愧疚,直愣愣的看着那人,半晌却又逃一般的躲开了目光,声音微哑,唤了一句:“师兄。”
那人几步走了过来,看到沈浣一侧的俞莲舟,笑道:“阿浣,这位是?”
沈浣这才回过神来,正色道:“这位是武当派俞二侠。俞二侠,这位是我师兄,萧策。”
俞莲舟拱手为礼,觉得萧策这个名字颇有些耳熟,听得萧策道:“此处说话多有不便,俞二侠可愿同在下与阿浣移步一行,另寻他处一叙?”
自打萧策进了客店大堂,沈浣神情竟始终如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此时扭头看向俞莲舟,轻声道:“俞二侠,对不住,我们且换个地方谈话可好?”
俞莲舟见到沈浣神情,想必是些为难事情,当下点了点头,“萧先生请便。”
三人由熙熙攘攘的客栈大堂出来,萧策带路,七转八弯寻了间极是僻静的茶楼,来到顶楼唯一一间雅阁,各自坐了,萧策这才向俞莲舟拱手赔罪道:“委屈俞二侠了。金陵一地鞑子探子太多,只有这间茶楼是我们自己人的产业,才方便一叙。”
俞莲舟方才路上便在想此人姓名为何约略耳熟,如今听得他如此讲,忽地脑中灵光一现。果然听沈浣道:“俞二侠,我师兄他是黄州徐寿辉帐下主帅。或许你曾听过。”
当其时者,各地反元义军纷纷攘攘大大小小为数不少,其中两股义军声势最大,一支是颍州刘福通部,另一支,便是黄州徐寿辉部。徐寿辉部亦于两年多前起事,以摧富益贫为号,如今在荆楚一带颇有建树,抗击元军驱除鞑虏,而军律严明,与寻常百姓人家秋毫无犯,更多有照顾,是以口碑极好。武当山在湖北,离黄州不算远,徐寿辉帐下的主帅萧策,俞莲舟自是听过的,却不承想竟是沈浣的师兄。
两相见过礼,萧策也不避俞莲舟,当先同沈浣开门见山道:“阿浣,你从颍州这一走就是半年,也没给我带个信。我在荆州带兵脱不开身,到是让我的人好找。”
沈浣从颍州怒而出走,原本就不知如何同正在南方抗元的师兄说,如今被这一问,心下不由惭愧,低了头,轻声道:“师兄,我,只是想回长沙看看。”
萧策点了点头,“阿竹的事情我已知晓。”
沈浣蓦地抬头看他,微微顿了顿。萧策手下的探子上天入地无孔不入的本事他又何尝不清楚?
萧策拍了拍垂头不语的沈浣,“你将他留在雁留山,终不是办法。我已经派了两名心腹,将他护送道岳麓书院,并留守彼处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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