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缘》第130章


我步履趔趄,在风雪里打转,感到说不出的空落,和迷茫。
然而,最后我还是走了出来,成功回到了住所。
凭一己之力。
摆下食盒,回身眺望,狂风肆虐,大雪苍茫。
我突然觉得,自己失落的理智都收了回来,复又泰然自若。
这个冬天似乎格外的冷,大雪一场接着一场,连绵不绝。
我挂心两个年幼的孩子,怕他们捱不住这样的寒气染病,便吩咐下来,将两个孩子挪到一个屋里以节约炭量。
永璜已经学会走路,活泼爱动,没一刻消停。他脸颊上的那块胎记在我的用药下也见消淡,但我亦清楚这是无可能消除的,于是时常感叹,幸好是个男孩。
而晓芙,则已初见美人胚子的端倪,异常可爱标致。粉嫩肌肤吹弹可破,腻脂红唇诱人犯罪,但最出彩的还是那一双黑眼眸,匀美润泽,光可鉴人,极清极静,令日月星辰都失色。
我每天都会去看他们。这已经成为我的生活中最大的快乐,也是支持着我度过这个冰封雪盖的寒冷冬天最大的力量。
这日,我又一次踏进育婴房。
正巧遇见沐馨牵着永璜从侧门走出来。
逗弄一阵永璜之后,我问沐馨,“晓芙呢?”
她回答说,“早先和永璜玩得疲了,就上床休息了。”
“哦,我进去看看她。”说着话,我移步卧室。
真是睡下了,微隆的棉被下露出一团光润漂亮的乌发。
我蹑手蹑脚走过去,面上缓缓挂上一抹舒心的笑容。
静静在床边立正,我俯下身去看她的睡容。
浑圆的额头,秀气的烟眉,娇俏的鼻梁……
端详着她的模样,我的心里突然生出一丝奇怪的感觉。
蹙眉苦思。
终于洞悉,我惊愕捂住胸口,不敢置信。
许久,我浑身打着哆嗦,伸出手去试探她的鼻息。
下一刻,我瘫软在了地上,头昏脑胀,不相信自己身在现实。
不可能的,不可能!
我抱着双肩,不停地颤抖,恍惚听见身体里有断裂的声音。
“额娘,您怎么了?”耳边传来沐馨诧异的询问。
“晓芙……晓芙她……”我简直都说不出话来,“她死了……”终于挤出那三个字,我的眼眶簌簌堕下大颗大颗的泪珠。
“怎么可能?”沐馨冲过来,嚷道,语气满含震惊 ,“刚才我带永璜去解手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呀。怎么会呢?”
我的泪更汹涌了。
“我明明只走开了一下而已啊,怎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呢?”她的脸上也滑下两道泪痕。
突然,她面色一变,半掩住了口,“难不成……”
我心一警,一把抓住她的手,“难不成什么?”
她痛得龇起了牙,我连忙放了手,又问了一遍,“快说,难不成什么?”
她瑟瑟抖着声回答道,“今儿皇后来过,说想看看两个孩子。可她来得不巧,晓芙已经睡下了,永璜又刚好内急,我迫不得已,只好请她见谅,允许我带永璜去趟官房。可解手回来,就只见到您了……”
“这儿就你一人照料两个孩子吗?下人们呢?”我的话音如冰寒冷。
“如今是年底,临近着就要过大年了,事儿太多,我见福晋那边人手不够用,就让她们过去帮忙去了。”她战战兢兢答道。
这样子……注视晓芙泛灰的小脸,我心痛如捣。皇后……我痛苦地闭上眼,恨得满口牙都疼了。
不行,我得找她算账去!我脑门突然一热,两腿顿时来了力气,腾地站了起来,夺门而出。
“额娘,额娘,你这是要去哪?”身后,沐馨跺着脚连声喊道。
皇后她并没有走远,在后湖边上的八角亭里,我找到了她。
然而现场还有另一人。
我立刻刹住了脚下步伐。
她盈盈笑道,“皇天庇佑,万岁爷您这病可算是大好了,臣妾真是太高兴了。”
他亦笑得开怀,趣言道,“是呀。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差点没把朕给闷坏了,愁坏了……”
我正寻思着悄悄离开,却不料他辗转回身,一个抬眼,发现了我,“咦,你也来了。”
闻言,皇后拧身,直直看向我。
视线对上她的眼,我胸中立时有如万千激流奔涌冲撞,一个个腾翻而起的巨大气涡搅得我几难喘息,胀红了脸庞。
他看出我的不妥,踏出两步,关切问道,“你怎么了?”
我勉强抵住心间喷薄的愤怒和恨意,抽动嘴角挤出一个笑拜道,“恭请皇上、皇后金安。臣妾没事,皇上无需挂碍担忧。”
他半信半疑,眉心微皱,摇摇手掌,“起吧。”
皇后双眸浓缩,光影深晦,静静凝视我,面上似笑非笑。
“额娘,额娘……”伴着呼喊,现场又多了一个人头。
是匆匆追着我赶来的沐馨,她看到站在一起的帝后两人,登时哑了口。
这回,皇帝再傻也看得出有状况了,厉声喝问沐馨,“快说!怎么一回事?”
沐馨牙齿打着战,喀喀喀半天吐不出话来。
皇帝急了,一甩袖子,凶神恶煞瞪她一眼,“你倒是说不说呀!”
沐馨一个激灵,堵在嗓子里的那一句话一下子就蹦跶了出来,“今儿皇后来看两个孩子,走后晓芙就没气了。”
皇帝大惊,脸刷地全白了,身形微微晃动。
皇后冷笑,咬牙狠道,“熹妃你还真是没少读圣贤古籍,连这一招都学上了。然而,本宫也不是王皇后,你更加不是武媚娘,休指以一条女婴的贱命踢开本宫荣升后位!万岁爷没唐王李治那么糊……”
“够了!”皇帝痛喝一声,撑着柱子捧胸吐出一大口鲜血,高大的身躯摇摇欲坠。
“皇上……”皇后惊呼一声,扶住他,满面慌乱,“来人哪!快来人哪!”
闻声,宫人簇拥着围上来,将呆若木鸡的我挤到了墙脚根上。
怎么会这样?
我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后悔自己因一时私心没有拦住沐馨。
他刚刚才大病初愈,怎么经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可惜,悔时已晚。
宫人们取来担架,要扛他回屋治疗。
我追上去,握住他的手,流着眼泪想要和他说点什么。
他看也不看我一眼,双目寂冷瞪着天空,面无表情地抽走了手。
皇后满面厌恶之色,双手用力把我推了开去。
我跌跌撞撞后退,鞋跟蹭上一块花岗岩,身子一歪摔倒在地上,手上擦破好大一块皮,却没有感到疼痛,只觉得流出的血液那鲜红的颜色分外刺眼。
人群远了,人声灭了。
沐馨抽噎着将我扶起。
站起来,我甩开她的手,一个人行走。
走,一步一步,不辨方向,只是往前。
我的灵魂仿佛遗失在寂静深渊,无法捡拾。
也许这样也好。
夜晚,我在书桌台面上留下一张字条,就离开了。
字条上只有四个字,“等我回来。”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回来,这样写只是想要安抚弘历,不让他离开而已。
我实在是个很失败的人,从来都保护不了自己爱的人。
我实在是个很糟糕的人,从来都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伤害。
一路向南。
京城的冬天太冷,我渴求温暖。
我要的温暖没人能给,那么我只好孤身一人去找寻。
幸好,康熙留给我暗影,留给我隐。
幸好,我还有自由。
折翼
伤了,痛了,懂了,就能好了吗?
京杭大运河。
船舱。
我放下手中的书卷,揉揉僵硬的后颈,悠悠出声问道,“到哪儿了?”
隐拱拱手,回答道,“禀主人,前面就是杭州了。”
杭州?那是要上岸了?
我堕入沉思。
一个月的随波逐流,虽然疲惫,但却轻松满足。
也许,漂泊才是我生命应有的方式,才是我心灵安处。
无牵无挂,任意漫步,才是我最习惯、最钟爱的生活。
从前的我怎么会那么愚钝,竟将这一切交付,甘心固步自封,做那笼中之鸟?
多可笑……
西子湖边,我见到雷峰塔。
残阳照残塔。赤壁栖霞,山光倒映,气象敦庞,十分壮观。
蓦然心有戚戚。
于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街市。
摩肩擦踵的拥挤。
我觉得欣喜。
天知道我有多久没有与人群如此接近。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时不时有人与我招呼,想要向我兜售。
也难怪,我今天的装束是学的弘历,小帽蓝袍折扇,俨然一副贵公子模样。
乔装打扮并不是为掩藏行迹,这个问题有暗影帮我料理,不足为虑,仅只是图个清净方便罢了。
毕竟,在这个年代,一个单身女人出出入入,总是惹人注目的。
蓦然,前方一阵鸡飞狗跳。
人群哄散,一片骚乱,隐连忙护我到安全处。
“别跑!”“快抓住她们!”……原来是官兵抓人。
我微微蹙眉,正要回避,却见他们追捕的两名女犯其中一个格外眼熟。
是谁?我凝眉思索。
“丁当?”终于记起,我低呼一声。
“主人?”隐撇过头来看我。
“你去帮帮这两个姑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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