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缘》第146章


足掌落进她柔软温暖的手心,一丝奇异的麻痹感沿经络窜进我的心房,乱了节拍。
怎么回事?
“还好,没怎么伤着。”她明显松了一口气,转过脸来微笑对我说,双眸光华氤氲,似良玉生烟。
我刹那失神,怔怔地望着她,像个懵懂少年。
视线胶结,她面上流露出些许不自在,别开了脸,慢慢给我套回了鞋袜。
凝视她已然回复平静的侧脸,徘徊心头一日的彷徨蓦然驱散,我拿定了主意。
你若真是上苍对我的考验,也无妨,满族的勇士从不畏惧挑战。
“吾与元寿乃自愿离去,还请免责其他人等。珍重。”
她走了……
她竟然走了……
我攒着那页素笺,站立良久,怅然若失。
“走吧,走吧,走了也好。”末了,我苦笑着暗叹一声。
芙蓉帐暖,风月春宵。
我娴熟地倾身覆上年氏滑若凝脂的年轻躯体,亲吻,抚摸,寻欢。
极乐莅临的那一个瞬间,我的脑海莫名跃出一双淡静黑眸。
忽然感觉异常寂寥,胸膛口似被人挖了个洞,咻咻有冷风灌吹。
揣摩多日,我终于还是下令着人寻找。
孰料,查访数月,全无所获。
禁不住冷笑。
到底还是我看低了她……
腊去春来,年更岁换。
那株红梅又开了,朱胎玉肌,寒心夭姿,香妍动人。
我伫立在雪地里,恍然发现自己想不起来她的样子。
独记得她的气质,如这映雪红梅一般,清绝脱俗。
我突然想,或许,我们就是这样了,我和她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心底骤然浮起一片久远的哀凉。
有些人,有些事,就是如此,一去不复返。
一如我端庄慈爱的皇额娘,一如我纯真美好的童年……
但还是找。
我是个固执倔强的人,已经开始的事情,就不会答应中止。
一年不够,那就三年;三年不够,那就十年;十年再不够,二十年,三十年……
我耗得起这个耐心。
日子一天天过去,无波无澜,静若一潭死水,我渐渐感觉麻木。
“爷。”年氏软笑着迎上来,贤惠地给我更衣。
目光掠过她的皓腕,我诧然见到一块红印,眉心习惯性皱起,问道,“手怎么了?”
她双手一缩,藏到袖子底下,怯怯地摇摇头,“茉儿愚笨,不慎被茶壶烫到,不碍事的,爷莫挂心。”
“才不是呢。是李侧福晋故意……”
“墨书,闭嘴!主子说话哪轮得到你插嘴的份?”她斥责道。
我眉皱得更紧了,沉吟良久,“给我看看。”说着话就抓起她的手腕。
烫得不轻,伤痕刺目。
“你受累了。”我翻出烫伤膏,细细涂抹,低低叹一句。
片刻,两颗大大的泪珠滴在了我的手背上,溅起两朵小小的水花。
我手底一滞,缓缓抬起头来,微微笑着拭去她的泪,“别哭,哭了就不漂亮了。”
“嗯。”她忍泪点头。
“乖。”我轻拍拍她的后脑。
她娇羞低头,宛若一枝洁白茉莉,盈然生辉。
我心叹息。
很多人都不明白,其实,那些轻易就能展示的温柔,并不是来自真心。
宠一个人很容易,然而要去爱一个人,则很难很难。
不过这无关紧要,因为我根本不可能爱上任何人……
两年,那个女“鬼”,总算露了痕迹。
我把玩着那个鼻烟壶,唇角慢慢溢出一线笑容。
我就知道,我不会输。
尽管清楚她已在我的掌握之中,但猝然见到她立在我面前,还是令我狠狠吃了一惊。
那一刻,我有短暂的迷糊。
心想,也许,我们之间真的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在牵着。
她不似年氏那样单纯好哄,不过我想我搞得定,不过就是需要一些更加感人的眼神和完美的情话,不是吗?
何况,很显然,她逃离的这三年,一直都在思念我,她只是需要一个台阶下,让她可以说服自己回到我的身边。
这个不难,必要的时候,我也可以慷慨大方。
怎料,我又一次算差了。
如何能估得到,假装爱,最后真的爱了。
我一手布置的爱情陷阱,捕获的猎物竟然是我自己……
多么荒唐!
她失踪的那个元宵夜,我平生第一次体会到,原来这世上有一种创伤,叫情伤,不形于表,金石无医,偏又深入骨髓,痛彻心扉。
我以为这一夜已是最难过,但很快发现,更难过的还在后面。
她的影子,梦里梦外满都是……
阳光慵懒,她轻轻哼着歌,一针一线,生动勾勒我的姓名;
烛火颤悠,她静静看着书,一颦一舒,无端搅扰我的心湖。
月影朦胧,她软软依着我,一嗔一笑,轻易撩拨我的心弦;
……
胤禛,禛字上扬,这是夜晚终于等到我时,她喊我;
胤禛,胤字拉长,这是床第间无限缠绵时,她叫我;
胤禛,宛转低回,这是清晨送我出门口时,她唤我;
……
那些甜蜜而温暖的记忆,忽然化作无数冰刀雪箭,密密麻麻,从四面八方向我射过来。
我无处闪躲,遍体鳞伤。
这算不算……自作孽,不可活?
幸好,是伤口就都有结疤的一天。
我把为她描绘的无数画卷,统统扔进火盆里烧了,仅留下一幅,也锁进了密柜。
我以为,这样,就能锁住我的心。
我以为,这样,心就不会再痛了。
很天真,对不对?说不爱,就能不爱了吗?
我又开始宠年氏。
其实,她真的是个很可爱的女人。
我不喜欢她哭,她就真的从没再哭过。
至少,没在我面前哭过。
我不喜欢女人的眼泪,因为,会让我感觉无措。
我不喜欢无措,我只喜欢从容。
我憎恨面对我无力处理的事物,例如眼泪,例如爱……
“琴儿!”我从梦魇中惊醒。
睁眼,却只对上年氏担忧的美目。
心一窒,我紧紧捏住她的腕骨,“我刚才喊了什么?”
我多么懦弱,明明放不下,偏还恐惧别人看出来。
她双眸一闪不闪,“爷什么都没喊,只是一直挣扎出汗。”
我知道她在骗我,她听见了。
我的手颓然落下,她听见了……
在她的心里,我不再是那高高在上的天,而不过是一个为爱侵蚀的可怜虫。
她感知出我的伤悲,张开双臂抱住我,像母亲拥抱孩子,极致温柔怜惜。
心中微动,原来她乐于见到这样的我。
于是,我顺着演下去,蜷身缩进她的怀抱。
居然感觉很安祥,一夜好眠。
如果钱惜琴是我中的毒,那么年阡茉就是我的药,虽然不能解毒,但至少能止痛。
上天待我并不薄。
然而,又或者是,这场戏,他还没看够。
她出现了。
我收到那封密报,百般滋味,乱在心头。
现在的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想要她回来。
开启那个密柜。
对着那副画卷,我枯坐了一夜。
我想象不出,我们重逢后相处的样子。
不一样了,我和从前不一样了。
那些无需过心的柔情缱绻,重面对她,我使不出。
那些无需过脑的蜜语甜言,重面对她,我说不出。
我不懂爱,不想爱,不会爱,人生的这一堂课,我刻意跳过了,没有学……
若是她嫌弃这样笨拙的我,那该如何是好?
抚摸卷面凄然而笑。
爱新觉罗·胤禛,你也会有今日……
最终还是忍不住要她回来。
是成是败,总要搏过才知道,不是吗?
我不知道怎么写这一封信,满腔情意,化不成一个字。
末了,我只能是绘了一株小草,当归。
盼伊归。
原来她失忆了,所以才在外面流浪了那么长一段时间,不过现在治愈了。
长长舒一口气。
天知道,我猜想过多少种她离开的可能,我甚至担心过,她是不是识穿了我的计谋……
也只有天才知道,我有多么害怕,害怕她永远都记不起我,记不起她也爱我……
好了,现在一切都好了。全都过去了。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这就够了。
“任风云变,人事改,在此心中,独卿一人。”
一句短短十五个字的告白,足足费了我一个月时间,才算定稿。
摇头涩笑。当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
庆幸的是,事情进展得比我想象的顺利。
我在她心中的份量,似乎也比我想象的要重。
弯唇而笑。也许,这一局,我没有赌错……
这一日,她忧心忡忡地和我说,弘历弹琴给她听了。
闻言,我心亦生忧。
隔日,我找来弘历,问他,“你是不是知道了点什么?”
“阿玛认为我可能知道了点什么呢?”他目光皎皎,语声淡淡,反问我道。
一时间,我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这个儿子,小小年纪就已这般聪慧,行事说话滴水不漏。
福兮?祸兮?
衡量再三,我决定向他坦陈。
主要是考虑到,以这孩子的眼力才智,十之八九,他已然看穿。
果然,听到我的解述,他丝毫不感到惊讶。
“生母不一定就比养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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