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以目》第21章


也不好,它的页数少,纸张也不白……”
沈浩燃如今后悔无及,手拄额头,耷拉眼皮打欠,“泰泰大哥,还有三分钟就上课了,你快传呀!”
泰泰回神,马上又联系到上课,“快上课了?哎哟!你说我这手表怎么就这么慢……修表的还说……现在竟慢了24小时……这节课呀是要筛选几个人参加校诗歌大赛……准能受器重……我这诗集买赔了……张椰椰他爸是印度人……”
浩燃的希望被吴泰泰嚼碎,就在上课的一刹,他才把信递给前桌,前桌传前桌落赵敏手中。赵敏回问,后桌指后桌指向吴泰泰,赵敏略微失望,吴泰泰蜗牛般又缓缓把触角指向浩燃。浩燃无处可指,赵敏露个全齿,杀伤力太大,把她后桌男生活活吓晕,直到中午都趴桌上不曾起来。
苌教授蹒跚而来,将摞自拟试卷分发给同学。
这次测试,关系参赛人选,浩燃分外重视。
吴泰泰一拿到试卷就拼命举手,教授佯装没看见,上次让泰泰回答如何布局谋篇,结果他从布局谋篇扯到美国化妆品、意大利牙刷、德国马桶、老挝大麻,如哥伦布般环绕地球一圈,严重跑题,教授对此人深恶痛绝,决心再不提问他,如果非要加个期限,希望是一万年。
吴泰泰拼命举手,教授拼命不瞅,泰泰忍不住跺脚窜起,胀红脸逼出五个字:“我——憋——不——住——了!”
教授大惊,以为他到临产期了,遂挥手放行。泰泰就一手执试卷一手捂屁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蹦出教室。许幽涵更担心的瞅了瞅泰泰坐过的地方,生怕他会把排泄物留椅子上。然后,风萧萧兮易水寒,泰泰一去兮不复还,让人怀疑这丫定是憋一年没上厕所了。
浩燃览卷,首题是为“矍睿瞑四目相对“对下联。他见“矍睿瞑”三字有四目,就狡黠一笑对个“暑晾暄五日京兆”。
许幽涵对的“肝胆脾三月飞雪”。
吴泰泰拿试卷到厕所刚蹲下便灵感如潮,一使劲竟憋出个“屎尿屁三尸暴跳”,堪称一绝。
下题,一篇幅惊人的文章,杂糅了文言、白话两种文体,想若非电脑功能有限非把甲骨文和钟鼎文都捻进去不可。初看只阐明些道理,细一瞧,却句句有出处,处处有典故。
这里有“不恒其德,或承之羞。”“恻稳之心,人皆有之。”“恨灰中燃起了爱火融融,要是不该相识,何必相逢!”“故错人而思天,则失下物之情。”等等等等。要求根据这篇文章以“源”为题写一首不少于二百字的诗歌。浩燃疑神忖度,是考韵,提笔直书首这样诡谲的诗来。
上段为:韩愈苏轼秦观,晏殊柳永宋濂,李白李煜李清照,王勃王维王湾;欧阳修范仲淹,辛弃疾柳宗元,蒲松龄孟浩燃,吴敬梓司马迁;陆游杜甫沈佺,屈原宋玉王翰,曹丕曹植曹雪芹,班固张衡王冕;吴承恩马致远,罗贯中沈德潜,龚自珍郦道元,刘禹锡黄庭坚;岑参常建唐寅,孙子老子王盘,孔子孟子韩非子,墨子荀子于谦。
下段为:但丁歌德屠格涅夫,雨果哈代法捷耶夫,迦梨陀娑莎士比亚,拜伦萨特肖洛霍夫;司汤达果戈理契河夫,高尔基莫泊桑柴式部;海明威纪伯伦狄更斯,易卜生卡夫卡乔伊斯;马克吐温塞万提斯,巴尔扎克马尔克斯,川端康成夏目漱石,托尔斯泰迈哈富兹。
鲁迅曾在黄埔军官学校演讲时表示“如果挂起一个题目来作文章,那无异于八股”。浩燃心说“可当今中高作文,又何尝不是挂起题目作文章。侥幸逃到大学,闲忙与忙闲之余还要把诗歌写成这样。所谓素质教育不过是应试教育换了另一件衣裳,中国教育仍旧以“老八股”的嘴脸在学生中出现”。
浩燃想起身边这些将来会有“学士”乃至“博士”学位的人,还自豪地认为自己与《儒林外史》中的腐儒有云泥之别;岂不知当世人骄傲的资本,不过是后世人嘲笑的资料罢了!
第二十八章 盈盈泼醋
桐阴转午。
文联外,榆钱轻薄,地溽苔滋。三三两两的同学嬉笑着步态轻盈地朝食堂走去,发鬓被饱含醉意的暖风温柔的拂起。
沈浩燃站在水痕斑驳的条石甬路边仰望天穹,稀薄蓬松的云仿佛对对翩跹蝴蝶,在蔚蓝天幕中飘荡。
浩燃听身后有人叫喊,回顾,赵敏与个文联女生朝自已姗姗而来。赵敏表情妩媚若风中杨柳,她轻佻地将一封信塞入浩燃宽大的衣兜,走出几步后回眸嫣然一笑,化心酥骨,余韵萦绕。
浩燃知道是给王翔的回信,暗自庆幸这娇嗔之态未被王翔瞧见,否则,难免要撩他轻生。
浩燃又瞅见枫林里勾肩搭背的情侣,鄙弃地暗笑“如今受高等教育的青年人,有趣。由爱人民共和国,外延到爱共和国人民。爱人即爱国,故不‘爱国’者甚少。大体上,异性则恋爱,同性则爱恋。偶有以身殉情者自然要按以身殉国来对待。倘若真有哪傻冒为国家牺牲了,这些被“国家”“成功”教育十几年的人多是不屑一顾的,因为活着才叫人,死了就叫鬼了,或者干脆搬出李国文的话,‘活着,才是一切’”。
谷盈盈在公寓门口踅来踅去,守株待免。
浩燃看见她,翘下嘴角。盈盈衣服大概换过,不是清晨时韩国季梦那件,而是一桃花粉绾袖的短衫,低领,露出白皙颈项和迷人的锁骨。她头发刚熨过,后一绺系个杏黄蝴蝶结,随风飘逸出馨香。
“‘雪肌冷,玉容真,香腮粉未匀’。——你头发很香,被暖风一吹,这算‘温黁’吧!”坑洼不平的石径上浩燃边踱步边坦诚道。
谷盈盈首次听浩燃赞美自己,想自古文人赞美白杨,赞美荷花都是发自内心的喜爱,仿佛一些植物用朝阳生长,来昭示它们喜光。她压抑着,严格控制,只准许一小部分喜悦泛上面颊,如学校为纨绔子弟开后门一样,开的太大,后门变正门,保不住出差错;开的太小,挤进门的不会多,甜头只够滋润舌尖不能充饥解渴,所以要拿捏得十分精确才行。
“我这秀发算‘水殿风来暗香满’的那种。看什么,准你用他词,就不行我用啊。苏东坡是先遭贬,而后词清雄词豪放词韶秀。所以杜甫说‘纨袴不饿死,儒冠多误身’是正确啲!所以你你要喜欢这香,以后可要经常和我在一起噢!”盈盈娇滴滴说道。
“这香味很舒服,你用什么洗发水,我那瓶净了还没买呢?上面标着香橙,结果洗了一脑袋烂橘子味!”浩燃未理解盈盈话的含意,想凡强的假货没买,到校日杂店买一香橙味的却又受骗。
盈盈顿悟,浩燃赞美头发香味并非赞美自己,仿佛古人赞美白杨树上的喜鹊,赞美落在荷花上的蜻蜒,不见得对白杨与荷花如何喜爱。她心情好像抛空中的花瓶,刚升顶点霎时又摔得粉碎。
第二十九章 盈盈泼醋Ⅱ
不知不觉,转到校西。
弓形石板路划开茵茵草坪。路旁梧桐树下是张公共条形长椅,对面一邮电绿敞口垃圾桶。小路沿球场护拦网可通女舍楼,足球场上许多男生在“练足”,大概又有什么比赛吧。
浩燃想:学校开展的各种活动就好像小报里的花边新闻,铺天盖地的多,却从未被重视过;篮球比赛像车祸现场,教授报告像大师吹眠,足球联赛如流氓群殴,学生晚会像妓院纳新,都是虎头蛇尾,潦草收场。
谷盈盈坐椅子上说自己很冷,要下浩燃的外套披在身上,并想起向浩燃讨脏衣服来洗。
浩燃坦白没有脏衣服。
她心里登时燃起怒火,阴阳怪气道:“哼!脏衣服当然要给那些脏女人去洗。她们会献媚,会拌lang,哪里用得着我这种shrew!”
浩燃听得云山雾罩,凝眉锁目想不出她如何说出这种倒牙辣舌的话来。
盈盈形容姽婳,语言诡谲,仿佛一风光旖旎的景地氤氲着诡异的酸腐气息。
浩燃相信她是失态而非变态,与鲁迅“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截然相反。所以他低头,在一片柔和光影中愔愔无语。
盈盈深吸一口气,用戴指环的食指抵着鼻梁道:“我不想和你吵架。你都承诺要退出文联了,说吧,什么时候退。”
浩燃直跳道:“我什么时候承诺要退出文联!”
“你不要狡辩,早晚都是要退的,况且你入联并未同我协商,退了来学生会和我一起做事不好吗?”谷盈盈对浩燃的固执实在束手无策,于是替他拟份承诺,强迫他履行,宛若日本人抓到*员,起初哄他投靠皇军,见哄不成便重刑逼迫了。
浩燃是好党员,未行刑已将行刑后的话说了出来:“我死也不退出文联!你别废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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