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熊》第27章

常先看了看我身后，又伸出手在我的腰间摸索一阵，然后问，嫫母呢？石刀呢？
我说，嫫母死了，石刀女节拿着呢。
接着兴高采烈地向他讲述嫫母死的过程和我被蚩木拿捉住并被抢走石刀的事，最后我也没有忘记从远处招呼过来女节，向他炫耀说，她就是女节，比嫫母漂亮。
常先认真地听着，然后很严肃地点点头，又过了很久说，石刀在就好，走，进村。
那是我离开轩辕丘的四年中最开心的一个晚上。我整夜地吃驴肉，喝美酒，然后像村子里其他男人一样畅快地大笑，也没有人在意我是个傻子。
喝酒的时候，常先大叔老泪纵横起来，像雨季里的洧水河一样肆无忌惮地泛滥，接着他讲起了他们的逃难经历。
两年前，那个瘸子蚩木拿用巨石堵住了云岩宫的洞口，要饿死洞里的所有人。起初，洞里的所有人在共鼓长老的带领下绝望地等待死亡。人饿死了一半时，共鼓长老也饿死了，于是常先大叔就成了洞里的长老。常先继续带领着剩下的人等待死亡，剩下的人又死了一半时，常先大叔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他们不寻找一下云岩宫的其他出口呢？于是饿得精瘦的常先大叔决定带领洞里的幸存者寻找云岩宫另外的出口，等最后的幸存者也饿死得只剩下一半时，他们终于寻找到了出口。
新任的轩辕部落长老常先带领他为数不多的瘦得皮包骨头的子民，一路南逃，最后在秦川部落停留下来。
秦川部落的首领林英是我伟大英明的哥哥轩辕的好兄弟，他念在当年与我哥哥的情谊，答应收留这些无家可归的轩辕丘人，还给了常先他们很多的麦子吃，并允许他们居住在驴叫村附近的这个村子。
这个村子有着肥沃的土地，可以长出吃不完的麦子，残存下来的这些轩辕丘人迅速忘记了几年来四处奔命的痛苦，恢复了原来的生机勃勃。常先大叔给这个村子起了个很奇怪的名字，叫北望村，那意思是让所有人不要忘记他们原来的家是在北边的轩辕部落。
常先对首领林英和秦川部落是心存感激的，不允许村里人冒犯秦川人。但他的儿子，那个大胡子挥和却不这么谦逊。他不喜欢秦川人的趾高气扬，于是就经常和临近的驴叫村起些冲突，他训练了村里所有身强力壮的男人，埋伏在村口的麦田里，随时迎接着驴叫村的挑衅。
挥和多日的辛劳终于在今天排上了用场，他们迅速而又决绝地处置了青阳大哥带来的十几个猪肝脸兄弟，可他没想到青阳大哥最后的驴叫声竟然有如此大的杀伤力，致使他多日训练出的大汉死伤多半，自己也险些没命，更没有想到一场厮杀后，竟然和青阳成了自己人。
挥和大哥捧着酒碗转向青阳，极尽恭敬之情，脸上露出了难得的谦逊说，青阳兄弟，今天是我挥和不知好歹，你那驴叫声可真厉害，你一个人的叫声抵得上一百头驴子的叫声。
青阳大哥直起身子，摆摆手止住挥和说，抵得上两百头驴子。
是是是。挥和一连说了三个是后，脸上尽是羞赧之色，磨蹭了一会儿说，我活了三十多年了，一直没什么长处——我也想学驴叫，不知道你青阳兄弟能不能教我？
已经喝得醉醺醺的青阳听到满脸胡子的大汉挥和要向自己学习驴叫，于是无比得意地拍拍他的肩膀说没问题，挥和脸上又露出愉悦的笑容。
那个脸蛋像苹果一样的小男孩这时候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晃晃悠悠走到我和青阳大哥跟前，嘴里像是噙了个石头子，含混着说，薅掉你们的*。
挥和一个巴掌拍在了他的脸上，他像苹果一样的脸蛋更红了，有很明显的五根指头印。挥和又赶忙向青阳陪不是说，这是我儿子玄意，不懂事。
玄意挨了父亲的巴掌后，意识到他刚才的那句话不受人欢迎，于是迅速改口道，薅掉我的*。
青阳大笑起来，愉悦得像是一头操了母驴后的公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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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兵
在北望村，那里的生活也被设置得了无生趣，其生活目的就是要使男人成为英勇善战的武士，使女人成为不停生出小武士的工具。这样看来，北望村的男人们像群勇猛好斗的疯狗，女人们更像是些吃苦耐劳的母猪。
狗在争斗时会全身心地投入，直到咬死对方或被对方咬死为止，这被轩辕丘所有的武士看重。另外狗又绝对的忠诚，对于武士来说这是更为重要的。猪也有很多优良品质，无论它们经受多大的痛苦，都可以迅速忘记，安享于眼前的任何境况。它们的生育能力被女人们看重，女人生的孩子越多，在部落中的地位也就越高。因为和其他人发生矛盾时，有许多强壮的儿子冲在前面，自己就永远不会受欺负，这是女人至高的荣耀。
北望村就是这样的一群狗和猪的村子。
来北望村后的第十天，常先大叔来到了我和女节住的茅草屋。他先是在门口走了两个来回，然后脱掉身上的麻衣，继续展示起他那两排突出的肋骨。
常先走到第四个来回时，终于开始说话了；有熊侄子，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
我愣愣地问，什么打算？
常先不耐烦起来，就是将来的打算。
将来什么打算？
常先忍无可忍，把麻衣朝地上一摔，又走上去用脚使劲跺着。我被他的这一举动惊呆了，着急地问，常先大叔，你别生气啊，你告诉我将来什么打算？
常先瞪着我，喘着粗气说，现在整个北望村的男人都在辛苦地操练，准备成为最英勇的武士打回轩辕城，你就不想做点什么吗？
我开始不说话。
你的哥哥轩辕被杀了，你的父亲少典和母亲附宝也被杀了，你就没有想过为他们报仇吗？
我还是不说话。
常先大叔无可奈何地蹲坐在地上，指指我，又指指女节说，你，还有你，明天一早去秦川城。
去秦川城做什么？我问。
找你哥哥的好兄弟，秦川城主林英。
找他做什么？
找他借兵，帮助我们打回轩辕城，为所有死去的轩辕人报仇。
也不等我答应，常先捡起地上的衣服，使劲掸着土，气呼呼地走了。
我又看看女节，想听听她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她却转身进了茅草屋。
过了晌午，我跑到驴叫村，找到我的青阳大哥，问他对去找城主林英借兵这件事的看法。
青阳大哥刚睡醒午觉，打着哈欠说，借兵？天下人都知道，北方涿鹿部落不好惹——可我们秦川部落也不是好惹的，你尽管去，林英城主肯定会答应你的。
青阳骄傲地拍着胸口，好像他自己就是城主林英。
我还是有些疑虑，我说，青阳大哥，不瞒你说，我是个傻子，傻子怎么会去做这些事呢？
青阳拍着我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傻子这种东西和驴子一样，当你说出你是傻子的时候，就证明你已经不是傻子了。
我觉得自己的眼角开始湿润，有东西从里面流了出来，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严肃地说我不是个傻子。我感激地看着青阳，他又骄傲地仰起头。
得到青阳大哥的关于我不再是傻子的结论后，我兴奋地往北望村赶。在村口，那个脸蛋像苹果一样的玄意堵在了我的跟前，继续含混地说，傻子叔叔，薅掉我的*。
我温柔地抚摩着他的脸蛋，说，薅你的*吧，我以后不是傻子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女节就兴冲冲地往秦川城赶去。
秦川城
秦川城离北望村只有一天的路程，天快黑时，我和女节就到了秦川城外的渡口。
秦川城建在一个四面临水的小岛上，周围都是宽阔的伊洛河。其实秦川城原先不是四面临水，而是三面临水，那时候秦川城到处都是游荡的驴子，跑累了就去伊洛河边吃草喝水。在驴子们看来，秦川城不但是秦川人的风水宝地，也是它们驴子的风水宝地，伊洛河边有很多鲜美的青草，秦川城里又有热闹的人群，它们也是喜欢热闹的。它们还喜欢偷听人们说话，特别是喜欢支起它们的驴耳朵，悄悄地摸到几个闲聊的人身后，然后高声嘶叫，它们的嘴很大，所以叫起来的声音很响，尤其是在那些人毫无防备情况下，吓得人魂飞魄散。
久而久之，一些经常在街上走动的人，都会准备一根竹竿。上街时，双手背在身后，竹竿在手里不停地左右上下挥舞，不让驴子悄悄摸到他们的身后。
秦川人有了防备，驴子们的诡计就很难再得以实施，这让驴子们很为恼火，它们想尽办法要给人一些惩罚，于是它们开始高声嘶叫，白天叫，晚上也叫。这也让秦川城主林英很为恼火，因为驴子们的嘶叫总让他晚上睡不着觉，夜夜的失眠。忍无可忍的城主林英下令将所有的驴子赶出城去，可驴子们白天被赶了出去，晚上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