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经年》第124章


饭。
直到四哥出言调侃了我。
四哥是不轻易说笑话的,而我也并不认为那是什么笑话,可是再抬头,却看见她支着头正傻呼呼地咧着嘴吧,像是听到了一个十分好笑的笑话,而更多的,却像是……一个女子对男子的思慕。我的余光看见十四弟气急的目光,而我却也有些言不由衷,却只是看了她一眼。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我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却不由自主露出浅浅的笑意。这么豪迈的诗句,经她的口中,豪迈说不上,却有一种别样的娇憨,但是没有普通女子的矫情造作,好像这一切都是本该如此一样。
我出言接过了她的话,她呆呆地看着我,眼里有酒足饭饱的迷惘。
这是我第一次与她单独讲话。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十四弟天天张口不离她了,她的确像是不属于这里一样,明明是一个十来岁的女子,却偏生要有一股子游遍天下的豪情壮志。她不像先前那样避着我们,避着我,而是欢欢喜喜地与我讲话,看她糊涂地想要爬到假山上又爬不上去的样子,忍俊不禁。
她一个劲儿跟我说着什么醉不醉的胡话,我这才发现,现在的她,才是真正的她,卸下了假装后的她,仿佛身上有一层柔和的月光。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她为什么冲着四哥笑,我用玩笑的语气说出来,她却很正式地说那是因为从没有看过四哥讲笑话,所以才觉得有意思。
我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
她对每个人观察得都很仔细,却更像是在保证不得罪任何人,保证自己的安全。我不喜欢她这样小心翼翼的态度。
我和她道别,顺道提了提酿葡萄酒的事情。
自然,只是提了提,这件事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我变成了十四弟,只是我不敢也不愿像十四弟那样在三哥八哥他们面前张口闭口秦淮,我只是在四哥面前说,有时候喋喋不休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如此聒噪,还是第一次。四哥皱着眉头听我说完秦淮讲的段子,突然道:“十三弟,你喜欢她?”
我的声音戛然而止,我喜欢她?我喜欢她吗?我问自己。
而我的嘴巴却先于我的理智:“我喜欢她。”
四哥站了起来,乌黑的眼睛打量着我,前所未有的严肃,我有些慌乱。
“不久就要选秀女了,到时候让皇阿玛给你指个嫡福晋。”四哥的声音淡淡的。我却跳了起来,拦住四哥的脚步:“四哥!我不要嫡福晋,若不是她,我谁也不要!”
四哥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道:“你明知道十四弟对她……。你若坚持,就算皇阿玛不杀她,宫里的流言蜚语也迟早会要了她的命。”
我颓然告别四哥,我怎么能忘了十四弟?是我忘了,还是刻意忽略?我不清楚,也不想清楚,却无端缅怀起她的葡萄酒来,我找到那个洋人,问他要了葡萄酒,酒入口中,却怎么也没有那天的味道……。。
我开始疏远她,以各种的理由,却发现,我从未亲近她过。宫里疯传她要嫁给十四弟,而德母妃也像是正有此意,总是有意无意提起这件事,德母妃看着我和十四,笑到也该让皇阿玛给物色一个德才兼备的福晋了。我害怕了,我怕皇阿玛会下旨把她赐给十四弟,我更怕皇阿玛会给我赐婚。我绝对不能失去她,失去这样一个秦淮……
我会保护好她的,我对自己说,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我没有告诉四哥我的想法,这是第一次,我没有把什么事都和四哥说。我去找了她,她正躲在假山后哭。我的心没来由地纠了一下。
我把刚才捡到的她绣的乱七八糟的手帕给她。她却怄气不肯接,反而是用袖口擦了眼泪。没有了上次的豪迈,这个时候的她,像一个孩子一般,和我闹着小脾气,却和上次一样,依旧没有矫情造作。我很高兴又认识了一个新的她。我第一次发现我以前在德母妃面前常说的段子都没有什么意义,最后我只好说自己是热脸贴她冷屁股来逗她开心,没想到她却说我是色胚。
一个能明明是骂人却不叫人生气的人,恐怕也只有她了。我想到十四弟那受了气却开开心心的样子,原来,那种感觉是这么奇妙的……。
我夺走了她绣的帕子,突然想到十四弟会不会也有一块呢?
我和她并排走着,她的样子像是刚刚从水里出来一样,干净,清爽。
我忍不住拉了她的手,她却兴奋抽出手,指着前面说“画眉鸟!”我问她在哪里,她却说飞走了。
我哭笑不得。
在后来,皇阿玛说她不愿嫁我出宫了的那段时间,我时常走过这条路,再抬头看看前面的树,好像有一天真的会出现一只画眉鸟一样。
第87章 悲欢离合
我的人生中,出现过许多人,他们大抵,在短暂的时间里进进出出,有些人,只是稍稍经过,之后便如吹过的风一样,风过了,什么也没有留下。而他们的影子却在每个夜晚如此深刻地留在了记忆中。
很多时候,我会想,琢玉的出现,究竟只是上苍为了保持历史的完整性,还是为了在这个冰凉的深宫中安排一阵沁人的春风。只是,一切都没有去深究的必要了。
这年,雍正三年,来的始料未及。
我在储秀宫里看到了福惠,明明是很伤心却一脸严肃的样子让人不禁唏嘘,福惠小小的身子伏在琢玉的身上。我忍不住鼻子一酸,琢玉却已经见到我了,久病苍白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脸。这一眼,便如数年前在元宵上的惊鸿一瞥一般。是我痴了。
“姐姐,你来了。”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几个简单的音键,却仿佛勾勒出了她短暂美好的一生。我没有说话,走过去握住她的手,一手揽住福惠的身子,我感觉到了那个小小躯体的颤抖。“姐姐,你还没怎么见过福惠吧?福惠,快叫额娘。”我还有些迷迷糊糊却听到福惠软软的声音叫了声额娘,这才反应过来是叫我,忙道:“快别这么叫。还是叫姑姑吧。”琢玉却虚弱地摇摇头笑道:“姐姐,琢玉自己的身子自己还会不知道吗?琢玉能得到皇上的宠爱,还有姐姐的怜惜,已经是万幸了,不敢再有所希冀,只是,福惠还小……。我怎么放心他呢?姐姐……。求姐姐以后待福惠如亲子……。。”
说着她就要下来,我忙扶住她,道:“琢玉,你别这样,你是个好人,好人就会长寿的,你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福惠还小,还需要你!”
她却抓住我的手,喃喃道:“别!姐姐你答应我!”我从未见过她有这么强烈的语气,见到她浑浊的眼睛里的坚定神色,突然意识到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是啊,明明是一个我已经知道的事实,再瞒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明明是她知,我知……。
“好好,我答应你,可是你也要答应我,好好养病,快点好起来,我还等着和你一起去科尔沁大草原呢!你不是很想见见诺敏吗?到时候就能见着啦!”我一连串说了很多,诺敏是我和她在闲谈中,她央着我说说在大草原上的事情,说着说着便提到了诺敏,琢玉对诺敏的豪爽也是非常喜欢,一直说想认识认识这个大草原的女儿。
“诺敏格格……。姐姐,我真想有一天也可以在大草原上策马奔腾……。福惠,你先出去吧。”福惠向我们告了安便下去了。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姐姐,有时候,我很想去过那种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草原生活,早上就听一听马头琴悠扬,晚上就围着篝火跳舞,一辈子就做个普通的牧民,有一群能歌善舞的孩子……。”
我听着她幽幽的声音,思绪仿佛被她带到了那个大草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可是,我又不想离开皇上……。怎么办呢?”
我的思绪一顿,是啊,我又何尝舍得下胤祥呢?若是我能舍得,那么那个时候,我就不会回来了。人都说是情伤人,可是谁又知道酒不醉人人自醉,说情伤人,不过是自己原意的罢了。
“原来,我和琢玉都是痴人呢。”我微笑地看着她。她也扯出一个笑来:“我知道姐姐对十三爷的感情……。十三爷对姐姐又何尝不是呢?只羡鸳鸯不羡仙,真好……”
“皇上对琢玉不也是很好吗?”话一出口我立马想打自己的嘴巴,现在年家几乎是众矢之的,我这么说无异于提到了她的痛处。琢玉却满不介意地笑笑:“是啊,皇上待我也是极好的。姐姐,他们说皇上要杀了年家,为什么哥哥一个人的错要整个年家来背负呢?”我无言,诚然,我无法回答她。
“琢玉,我一直以为,你这样干净的人,是和政治无关的,如若你不是出生在这样一个显赫大家,或许……”我说不下去了,低低哭泣起来。
“姐姐……”她反而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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