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金屋赋--天娇》-天娇-第145章


‘打群架?’薄皇后耸耸眉,表情有一丝儿憋笑:长乐宫的宫人们,可真是会说话啊!东南阁内室里那四个,能打起来的唯有——也仅仅可能是——刘彻和陈娇。
窦绾最大,脾气也最好。这位窦贵女处处以大姐姐自居,对几个表弟妹时时照顾处处忍让,所以,只有挨欺负的份儿——单方面的架,是打不起来的。
平度公主比窦表姐好些,心思单纯,好商好量。如果被惹到了,这位当朝皇帝的女儿才不会自己动手,一定是找帮手来替她解决——宫里贾夫人,宫外两位亲王……总之,平度公主靠山多多。
三个女孩中,反而是年龄最小的陈娇翁主最为‘勇敢’,也乐于‘实践’。明明拥有比平度公主更多更厉害的靠山不去用,却喜欢亲自上阵直面挑战。而关于宝贝女儿的这点,馆陶长公主一直存有异议,颇有些不以为然——贵人,哪需要事事亲为?
长公主看来也明白自家女儿的性子,低呼一句“上帝”,就领了儿媳妇刘姱急忙忙赶进去。

战事,有升级的趋势。
胶东王刘彻和馆陶翁主陈娇两个,中间夹着个点心匣撕扯扭打,在地席上滚过来滚过去。
滚动中的两人撞上了屏风:“嘭!”
屏风不大,却是用沉香木制作,十分的沉重;上面以阳雕的技法刻了许多仙鹤朱雀做装饰,底部还用青铜包了作为保护。所以两个孩子带来的撞击力,只让屏风轻轻晃了晃,并没有倾倒。
刘彻今天的运气不佳,正好是他的肩胛在翻滚中撞到了屏风下边沿的青铜包角。带有金属特有凉意的尖锐疼痛感袭来,胶东王大叫一声“哎呀”,松了手——点心匣子终于脱离控制,脱离战线,退居后方。
圆形的匣子在运动中打开,几层的点心欢跳着跃出,散落一地。部分滚了一段距离即行停下,另一些则碰上某些镇席灯脚之类的摆设,碎裂。
“汪……汪汪……”小白狗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溜出来,对着地上无人问津的点心舌头拉了老长。小心地伸出狗爪子,一点点往外探——虽然点心是素的,但实在是太香太诱狗了。
胡亥兔子见了,往前慢跑两步横在小白狗面前,挡住了狗狗的去路。
“汪汪!”小白狗低叫两声,似乎试图于兔子面前重振犬类的威严。
长乐宫兔一个冷眼撇过去,小狗立刻歇菜,无奈地‘呜呜’着躲进黑暗角落去了。
胡亥兔子骄傲地仰起兔脑袋,摇摇短尾巴,挺胸傲立;对脚下或完整或成块的点心,做卓尔不群、不可一世状。

“阿娇,阿彻……”大人们赶来了,急忙忙将扯做一堆的两个拉开。
没有询问,没有责难,没有大惊小怪……馆陶长公主只拉开孩子们的腰带衣袍,挨个儿摸索查看。待确定两个小家伙没什么大事后,长公主一通指挥: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东南阁中的一切回归正规。继续!赶紧!
见未来婆婆气定神闲地将皇子安顿给薄皇后,把女儿按在座位上打扮,全无一般母亲见孩子打架时的焦躁,梁王主姱的心中暗暗佩服:那个姓李的女人稍微一点点的事就大惊小怪,一定要闹到父王面前,处处袒护亲生儿子。打小报告没用,还屡犯不改?!当了王后又怎么样?骨子里透出的小家气,真是改也改不了!
‘婆母对打架的前因后果,根本问都没问。瞧瞧……这才是真正的皇家气度!’刘姱与有荣焉,兴致勃勃走到阿娇身边坐下,取水晶盘中的鲜果喂表妹,好安抚女孩子情绪让梳头侍女能及时完成工作。

发鬟首饰、香粉胭脂、锦衣美服……总算忙活完了!
馆陶长公主一边叫人往未央宫里接内史公主,一边喊弟妹和未来媳妇一起评价成果。
“美甚,美甚!”薄皇后发自衷心地赞美。这倒不是恭维,三个小女孩个个算得上天生丽质,精心打扮一番,美貌指数自然更上一层楼。
长公主没说话,但笑吟吟的神态任谁都明白皇姐的想法。三人中,只有地位最低、辈分最小的梁国王主姱站在长公主身后,久久沉吟不语。
馆陶皇姐发现了,回头问准儿媳:“阿姱,汝……何所思?”
“皇后,阿母,”刘姱先向两位长辈行个礼,才规规矩矩回话:“诸女弟皆丽质天成,然姱以为:如此妆容,有误事之嫌。”
“嗯?”薄皇后和长公主相视一眼,一时有点想不明白:“阿姱……何意?”
“皇后阿母,匈奴者,夷狄也;素无仁义之心,与我华夏迥异。”梁王主思考片刻,缓缓解释:“诸女弟今美容靓饰,光耀汉宫。若匈奴使节见色起意,张口讨要,岂非徒生事端。”
皇后和长公主听了,脸色俱一变。
“大国使节,当……”薄皇后虚弱地问,语气很不确定:“当不至如此耶?”
馆陶长公主咬着下唇,一语不发。
刘姱垂首,对皇后谦逊地说:“皇后善意,自然如是。然……盖蛮夷者,豺狼成性人面兽心,不可以平常而踹度之……”
话音未落,长公主向梳妆女官下令:“重来!”
1903 联合演出 上
未央宫的前殿,是大汉最隆重最高贵的建筑。汉国的重大典礼,绝大多数都在这里举行。
筵席,就设置在前殿建筑群靠南的一座偏殿中。设宴地点的选择很恰当。这座偏殿离中轴线上的主殿不远,也不近;既展示了汉庭对匈奴国的礼遇,但也没重视到纡尊降贵的地步。

偏殿,灯火烛影,冠带如云。
殿宇内,有歌声高扬:“彼黍离离,彼稷之苗……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坐在高高的御座上,天子悠长地吐了口气。
长袖缓缓拂过嘴鼻,遮掩帝王唇边深深的笑意——可不能笑得太厉害;在有异域使节的正规国宴上失态,有损君威!
客座上坐的,正是匈奴派来的正副使节,报丧并求亲的使节。他们滞留汉都长安至今,是为匈奴那个一把年纪的军臣单于再找一名和亲公主和——数目庞大的嫁妆。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我……何求……求求?”
曲到此处,殿中几个年纪刚介中年的大臣几乎同一时间垂头。片刻之后,又无事人般的坐直身子,恢复原状。
‘一曲倾诉亡国之痛、满怀抑郁忧愤之情的《黍离》,竟被唱得如此轻松欢快?’素通音律的陶青丞相侧过脸,无力地举手揉一揉花白的鬓角:皇太子,皇太子真是……出人意表啊!
当今天子不会‘观心术’,否则,皇帝一定会很高兴当初挑对了丞相——他和陶青君臣二人,现在正是心、有、戚……戚、焉!
皇帝的视线,在歌者和皇太子刘荣之间移动。席间,皇太子刘荣进退有度、应答敏捷,向匈奴使节和殿内群臣完美演绎了一位大国储君应有的才知和修养。
刘启陛下投向长子的目光,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欣赏:眼前的一切如果是出自阿荣的想法,那自己对长子的看法,就需要重新评价了。如果……这一切真是刘荣想出来的话。

“悠……悠……苍……天,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内官和宫女身着得体的曲裾,等距离两个一对地面对面跪坐开去,一直排到最外面的门口。宫娥们静如玉雕,宽长的垂胡袖落下,盖住了膝上交握的素手。殿门内外,柱石之旁,甲士守卫们巍然不动。
现在不是‘轻松欢快’,简直可以算是兴高采烈了!
而且,还走音了……
突兀的歌声,将天子的注意力拉回。皇帝陛下看着看着,又想笑了。
那边放歌的是内史、平度、窦绾、和陈娇。四位小贵女身上的袍服十分宽大,松松垮垮的一点都不合身。衣裳的质地虽是最高档的丝织品,做工也精良以及,但颜色却简素到过分——冷硬没有花纹的单色,实在不适合如此年纪的女孩。
而与单调颜色成截然对应的,是女孩子们的妆容。
刷墙般堆上去的厚厚白粉,遮住了原本细腻皎洁的肌肤。青黑色的眉黛,在小脸上勾出极度夸张的眉形眼线。再加上暗无光泽的唇脂,在如花瓣娇嫩的唇上,拉上一条诡异细条的红线……四周摆设巧妙的灯烛跳跃着,映照在白粉胭脂上——观众们除了能确定唱歌的人长全了两只眼睛一鼻子一嘴巴外,实在分辨不出美丑。
‘昊天上帝!多可爱的孩子,谁给打扮成这样?难道……还是阿荣?’天子迟疑地望向儿子。
皇太子刘荣没注意到父皇的目光。太子很忙,忙于用眼神警告妹妹:‘内史,不许和阿娇打架!’
出于对自家小妹的了解,刘荣有预感,内史公主的双手已经在袖子里握好拳头——蓄势待发了!
大汉的储君现在着实头痛:如果不是万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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