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金屋赋--天娇》-天娇-第216章


见女儿还是不明白,石美人有些失望,无奈地看着石公主。
‘不对!刘彻和我什么关系?为什么母亲要此时专门提到他?!’脑经飞转,和前面的问题一连接,石公主沉吟片刻,茅塞顿开:“阿母所言,乃……”
‘总算还没有迟钝到无药可救!’石美人松了口气,欣慰地点头:“然,然!”
前后一联系,石公主全明白了——因为那三个是刘彻一母同胞的亲姐姐,所以她即使再讨厌,也不能得罪她们!
“阿母,阿母……”石公主委屈了,她是独生女儿,极少有受委屈的时候。
石美人搂住女儿的肩膀,满怀歉意地说道:“冶奴,汝无兄弟……无兄弟……”
即使同为公主,有亲兄弟的和没亲兄弟还是有区别的。在婚嫁上,公卿侯门更愿意请降有兄弟的公主,这意味着多一门封王亲戚,是极有利的事。石公主是独生女儿,所以注定比王美人那三个吃亏些——刘彻再小,可也是大汉亲王啊!
安慰叙谈之间,石美人忽然想起千里之外的母亲——那个对儿女要求严格,从不肯施以柔慈的母亲——禁不住翘起嘴角,自嘲:‘如果阿母在这里,看见我如此教育女儿,一定会摇头,一定会大声反对……纠正!’
石美人小时候,只亲父,不亲母。
她家和大多数人的家庭不同,不是‘慈母严父’,而是‘慈父严母’。因为母亲的强烈个性,尤其对比着石氏家族内其他堂姐妹堂兄弟们的母亲,石美人从小就抱怨不满,总想着自己怎么如此倒霉,竟有这样一个出语尖刻、生性冷僻的阿母。
但让石美人没想到是,当人生的要紧关头,反倒是父亲抛弃了她。而母亲,却为了这个一直和她关系冷淡的女儿,顶着莫大的压力奋起反抗丈夫和公公的意志,竭力反对送女儿入皇宫;甚至,甚至不惜为此被夫家休弃!罪名是——不、事、翁、姑!
“阿母……女儿不孝呀……”望着天边模糊的云层,石美人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呢喃着。她现在身陷宫闱,母亲则被送回很远很远的异乡娘家;她就是想尽孝,也不能了:‘期望天从人愿,阿母康泰长寿,母女今生能有再见的一天。’
石公主发现母亲神色有异,愣愣地问:“阿母,阿……母?”
“呵,冶奴,阿母无碍……无碍。”定定神,石美人冲女儿安慰地笑笑,眨眨眼将水汽压回眼底。
虽然懂得了体谅了,可石美人还是不愿沿用母亲当年教自己的教育方法。
‘或者,是我太宽纵了……可我辛苦半生,只有冶奴一个啊!’石美人拉着女儿的手,边走边想:‘宽就宽些,纵就纵些……有什么,我来设法……总让她平安喜乐才好。’

侍从队列中,一阵小小的骚动。姑娘们彼此对看,相视而笑:‘好了好了,翁主终于动了。’
阿娇慢慢地走到衣柜前,看了一会儿,回头招呼贴身女侍:“鲁……”
“翁主……”鲁女赶紧过来,垂手侍立。
‘太高了,够不着。’看看柜子的高度,馆陶小翁主向鲁女指指衣柜的门:“开……门!”
“翁主?”鲁女惊异,开衣柜门干什么?现在时辰还早,离回长乐宫还早着呢?
“嗯~~~~”小翁主回眸,冷撇鲁女一眼:‘要你管!’
后面的吴女官赶忙推了鲁女一把。鲁女如梦初醒,快手快脚打开了柜门,还把衣柜内部的帘子全部拉开。
衣柜不太高,但十分宽。因为是放在睡午觉的宫室内,所以没有用香木,而是用顶级乌木打造的。
柜门敞开,内部空间很大:
最上层是两个大横格子,放着阿娇的两件大氅,一格是红狐裘,一格是紫貂裘。
上层有几支架衣单杆平行放置,挑了三件曲裾展开挂着。
边上一列,搁的是小贵女的内用衣服,比如中单,中衣,中裙,袜子等等。
下面几个格子比较大,分别用来盛放阿娇翁主的风帽,手筒,厚袜子,室内软鞋等物件。另外,娇娇翁主室外穿的几双靴子是放在宫殿门外鞋柜上的,不在这里。
小手探出,摸摸柜子的边缘和把手。柜子是皇帝舅舅让人专为小侄女做的,柜面上漆光可见,还镶嵌着玳瑁和销成薄片的玉。‘以后……都见不到了……呜……’小贵女的鼻子抽抽,哽咽一声向侍女总长吩咐道:“阿吴,整装!”
“呀,翁主?”吴女官一惊,完全摸不着头脑:‘小主人这是要干吗?离开春还早着呢,现在把冬季服装带回去,要用了可怎么办?’
因为馆陶翁主经常在宣室殿午睡,还经常一呆就是大半天,为了防止气温忽然升忽然降会影响到小贵女的健康,细心的皇帝舅舅就专门辟了地方,还让少府做了衣柜给娇娇翁主用来储备衣物用品。阿娇冷叫:“整之……”
吴女即使不理解,也连忙照做。陈娇小贵女一旦板起小脸来,还是很有威慑力的,气韵上跟馆陶长公主很像。
‘不对,不太……像。’一面召集侍女们分工合作整理各种衣物,吴女官忍不住在暗地里比较长公主母女:‘馆陶长公主从来不板起脸说话。这位皇帝姐姐总是笑眯眯地让把人拖出去,笑眯眯地看着人挨打,笑眯眯地看着人被打……死。娇娇翁主还是太嫩了。如果一定要说相似度,或者当馆陶长公主还是馆陶公主的时候,才会这么怒形于色。’
离开柜子,让宫女们去收拾,阿娇又转向墙边的长条案。长案面上除了摆设,还有一只多层的描金彩绘漆盒。盒子打开,几层放的都是小配件小饰品,从头饰到腰饰都有。这也是给陈娇小贵女备用的,如果在这里需要梳洗的话,必定要换首饰。
想了想,小贵女回身,一头扎进正在收拾衣裳的侍女群。
“翁主?”
“翁主……”
……还不等侍女们有所反应,娇娇翁主一转眼又钻了出来。出来时候,手中多了块厚厚的细麻布。
‘阿母说过,细麻布虽然穿着不舒服,但很结实,也耐用。做包袱皮最好!’回想着母亲大人的教诲,小贵女用力扯扯试了试强度,满意了才铺在长案上。
首饰盒子拖过来,盖子打开,“哗啦”一声全倒在麻布上。
“翁主,”这下吴女更费解了,紧紧张张上前问:“翁主,婢女敢问……翁主做甚?”
听而不闻,馆陶翁主专心致志做自己的事。也不管一堆发带、发饰、手镯、手串、项链什么的全混在一起,两个对角线一提打个结,囫囵着包扎到一块,拎在手里。
‘以后就不能来了,呜……’乌溜溜的大眼睛在耳室内一扫,眼眶又湿了:‘榻还是当年舅舅用过的……好,好舍不得,呜呜……’
‘不能哭……阿母说过,不许在下人面前哭……’小手捂住樱嘴,娇娇翁主用力甩甩头,硬是将眼泪逼回去:‘可,可忍眼泪……好痛苦……’
“咦?胡亥呢?”娇娇小贵女忽然发现,她的宠物兔不见了——这兔子打从皇帝舅舅找她训话开始,就消失无踪了。
‘不行,胡亥一定得跟着我回长信宫。阿大不在乎兔子,现在连我都不喜欢了,说不定会把它送尚食那边给宰了炖了……’阿娇弯着腰,边边角角地到处寻找:“胡亥,胡亥……胡亥?”
这回不用叫,吴女自动带两个宫女帮着找兔子。
找啊找……终于在屏风后找到。胡亥毛茸茸的身子团成一个球,缩在屏风后面簌簌发抖,很消极很害怕的样子。
阿娇一看,又想掉眼泪了。
‘可怜的兔子,一定是看到阿大对我凶,被吓到了!’拉过宠物兔,摸摸抱抱,小贵女和兔子泪眼对泪眼,相依相偎:“胡亥,胡亥……阿大不喜娇娇啦……呜……胡亥……”
胡亥兔在小主人怀里拱拱,伸出粉红粉红的软软舌头,轻轻舔娇娇翁主的脸。
“呜……胡亥……”阿娇越想越难受,搂着兔子偷偷呜咽:‘只哭一下,一下!阿大……好凶……呜!阿大不喜欢我了,不要我了……呜呜……只有胡亥了……呜……’
揉揉兔子的长耳朵,阿娇拿起胡亥的前爪念念叨叨:“胡亥,胡亥,回宫,回长乐宫啊……”
回头再看看收拾衣服的宫女——不管了,不等她们了,一会儿让长信詹事来领人。再看看这件宫室,看看书阁:‘呜,好舍不得。以后就不能来了……呜……’
‘阿母说不许在下人面前哭,很没尊严的。今天我已经很丢脸了,不能再丢了……’掏小手绢横七竖八地擦擦小脸,咬牙把涌到眼角的泪水忍回去,娇娇翁主提了包袱牵起兔子,迈步向外走……
“翁主,翁主……”这回,吴女官和鲁女都傻了;又惊又吓地追上去拦着:“翁主,翁主此欲何往呀?”
陈娇小贵女红着眼眶,一脸的坚强,手指宫殿大门方向:“回……宫!”
“回……回宫?然,然……”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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