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利说民国》第60章


后果确实很严重,因为地方士绅头面人物、立宪派的大把钞票也砸在里面。断了百姓的财路,好说(其实也不好说,关键是说话没人听);断了这些头面人物的财路,立马给你好看。好歹这么多年和朝廷一条心,说不管就不管,太寒心了,难道钞票比人心更重要?
【谁的眼泪在飞】
四川总督王人文接到“铁路国有”电报后,喜忧参半。
喜的是,现在自己正以布政使暂时护署四川总督,如处理得当,借这个机会就能转正,成为独当一面的封疆大吏。
忧的是,这事关系到几千万四川股民的利益,处理不慎很容易激起事变。
因此王人文非常慎重,暂时并未公开宣布谕旨。而是又给内阁密电,建议修路已经花掉的钱应该发给股民有息股票,未用的钱不应该收归国库,而是应当留在四川,兴办实业、振兴当地经济。
不过王人文的如意算盘显然打错了,他有两个没想到。
没想到原四川总督赵尔巽推荐弟弟赵尔丰任四川总督,自己是没戏了。
赵尔丰此时任川边大臣,原定和王人文互调。王人文想想,地方虽是偏僻了点,但好歹也是封疆大吏,可以接受。正准备上任,没想到赵尔丰却认为王人文书生柔弱,不适合治理边防,举荐了自己的部下,王人文又没戏了。
朝廷谕旨下来了,政策就像泼出去的水,能收回来吗?老百姓一不满意就要翻盘,朝廷的威信何在?
谕旨并且训斥王人文不得妄自非议国家大政方针,王人文的心彻底冷了。既然你们铁了心让我想不到,那么我就让你们想不到,把摊子再弄大一点,让赵尔丰好好收拾。
王人文将电报内容透露给川汉铁路公司的股东,群情大哗,朝廷不仅夺路,还要谋财。
1911年5月21日清晨,几百号人齐聚在一个天井内,铁路公司场地太小,挪到这儿,演讲台是旧戏台。
股东代表、咨议局副局长、白白胖胖的罗纶上台了,先向大家鞠了个躬。
“各位股东,我们四川的父老叔伯!我们四川人的生命财产,让盛宣怀给我们卖了,卖给外国人去了!”声音洪亮,底气很足,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吐出来。
接着呢?什么最煽情?什么最有感染力?什么最能打动人心?
当然是眼泪。
男人的眼泪也有杀伤力?
当然有,威力极大。难道没听说过“刘备的江山是哭出来的”吗?
女人的眼泪只能让男人心痛;男人的眼泪却能让江山易色。
所以,不需要多说,哭吧,罗纶。
罗纶早已进入状态,此时哭得正欢,扯开嗓门声嘶力竭地号啕大哭。哭声将所有的情绪都调动起来,委屈、愤懑、绝望,全场演奏悲怆交响曲。
旁边的差役、过路看热闹的本来不想哭,可是现在不哭不行了。
感染力太强了,想到了去世的亲人,想到了这辈子的苦,想到了种种的委屈。平时不敢哭,怕别人笑话,现在借着这个机会尽情地宣泄一下吧。
边哭边喊“誓死反对”,反对什么?不知道,别人这么喊自己也这么喊。
漫天的泪水中,“四川保路同志会”成立了。
大家还没哭过瘾,到督署衙门哭给总督大人看。
王人文出来了,穿着官服,频频向满脸泪痕的股东们挥手,回报他的是经久不息的热烈掌声。
师爷搬来一把太师椅,王人文站在上面动情地说:“父老乡亲们,你们的处境我深表同情,你们的合理要求我一定传达给朝廷,我甘当你们的传声筒。兄弟我虽然生在大理,但祖籍是四川。四川也是我的故乡,故乡的父老乡亲就是我的亲人。”
掌声再次响起来,哭声再次传来。
王人文有点感慨,有点心酸,有点迷惘,中国的老百姓真好,说一点点动听的话就感动成这样。
大家这么high(情绪高涨),王人文也豁出去了,转瞬之间他已是泪流满面。
男人的眼泪又派上用场了。
这时眼泪不是水,是汽油,纯度极高的汽油,足以点燃每个人胸中熊熊的烈火,全场气氛达到沸点。
火已经点起来了,下一步就是怎么烧的问题。当然,火不能太大,一下燃完了后劲不足。
保路同志会将火力对准盛宣怀和石长信,卖国卖路;可以攻击私人,但不要碰朝廷。这样既不会使王人文太难堪,也使运动保持在一个合法的范围内。
王人文走了,将点燃的大火,还有无尽的眼泪都留给了赵尔丰。
正在高原享受明媚阳光的赵尔丰,你准备好了吗?
【人生无奈不过夕阳红】
放在今天,赵尔丰绝对是好老师,幼儿园的好老师。他教的孩子一定特别乖、特别听话、特别安静。
不是他有多温柔,只是因为太恐怖。
一百年前,在四川康定一带,哄小孩的绝招不是摇篮曲、不是儿歌,也不是童话故事,而是五个字:赵尔丰来了。话刚说完,小孩不哭也不闹了,惊恐地蜷缩在被窝里,不一会儿,脸上带着泪痕睡着了。
对孩子们来说,赵尔丰的杀伤力相当于灰太狼、红太狼和小灰灰的结合体。
赵尔丰祖上是汉军正蓝旗,祖籍大城市铁岭,出生在山东。赵家兄弟四人,就他一人没中进士。三十岁了,还是个举人,只得从最基层的文书做起。他头脑灵活,善于处关系,是八面玲珑的人物。
英雄不问出处,能干事的人总会得到赏识,张之洞、锡良都乐意带着他混。
赵尔丰有一绝,签名。签名,大家都会。但是赵尔丰的签名很艺术,像一只翱翔于九天的仙鹤。
将名字签画成仙鹤,只能证明一点,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仙鹤。他不想做梅妻鹤子的林和靖,而是期待着有朝一日像鹤一样一飞冲天。
1903年,锡良任四川总督,力邀赵尔丰一同入川。这年赵尔丰已经57岁了,还是一个幕僚,大有英雄老去之叹。
混几年回家养老吧,再大的雄心壮志都禁不住岁月的消磨,何况根本都没有英雄的迹象。
既然仕途无望,赵尔丰将全部精力用在了石头上。他喜欢石头,晶莹剔透的宝石不要,只喜欢稀奇古怪的石头,石头就是赵尔丰的第二生命。沙滩、小溪、河流,到处能看见赵尔丰捡石头的身影。为了一块石头他可以欣喜若狂,可以热泪盈眶,可以夜不成寐。
就在赵尔丰痴痴地望着石头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足以改变他人生的大事。
一个人死了,非正常死亡。这个人身份很特别,驻藏帮办大臣凤全。
凤全是亲王的女婿,也算是皇亲国戚。1905年,他带着二百名卫士,怀着满腔的豪情,踏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驻藏大臣的驻节地是查尔木,但凤全到了巴塘就不愿走了。这儿气候温和、蓝天白云,青山绿水,凤全想多闻闻高原阳光的味道。
当地的土司、头人、喇嘛都来迎接。毕竟是钦差大臣,凤全的谱摆得很足。他性格暴躁,对着跪在地下的土司指指点点:“好好看着你们头上的顶戴,不要和洋毛子勾勾搭搭。我凤老子不满意,你们都给我滚蛋。”
好歹也是地方上的土皇帝,土司哪受过这种气?更可恨的是,竟然还自称老子,你这小子多大?
凤老子是凤全的口头禅,来到哪儿说到哪儿。以后每次见面,凤全都是老子长老子短的训斥,双方的梁子算是结下来了。
不仅不走,凤全还有一揽子开发边疆计划指标。首先要大规模移民到巴塘,开垦荒地,十年之内,将它建设成塞上江南。开荒、移民,那当地居民怎么办?而且会破坏当地风水、侵占牧地。不仅是土司,有特殊利益的头人、喇嘛都开始对凤全不满。
凤全每天都在小楼上舒展舒展身子骨。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抖抖胳膊抖抖脚,蹦蹦跳跳不会老。也许是幅度大了点,从远处看,张牙舞爪,姿势不雅。于是谣言就传开了,凤全天天在那施法念咒,怪不得天旱没雨,原来是他在施咒。
凤全的卫队吹洋号、打洋鼓,佩戴的是德制九子快枪,当地人没见过。谣言又来了,这和以前的钦差大臣不一样,他们肯定是洋人冒充的,来我们这儿夺土地。
谣言越传越广,越传越邪乎。大家只有一个目的,凤全快点走。
凤全也有点察觉了,准备动身。
现在想走,没那么容易,土司不准备牛马,又拖了下来。
等到各方面怨恨达到了极点,土司才送凤全上路。埋伏在半路,将凤全等二百多人全部杀死。
人死了,身份特别,只是和赵尔丰没什么太大的关系。顶多送个花圈,还不会掉眼泪,因为两人没私交。但只有凤全死了,赵尔丰才有机会。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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