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佳女(女尊)》第8章


可我和许多喜武的东齐女子一样,平时穿衣打扮都偏好素净简洁。
所以我从不知,自己可以装扮地如此娇媚。
画上的红色用的却是真正的胭脂,隐约能闻到阵阵玫瑰的甜香。
左上角的留白处,还提了两句香艳的诗,用草书写着:
“石榴染得桃花面,一抹胭脂透红绡。”
虽然没有落款,但就冲这两句诗,一看便知是容锦的手笔。京城的公子写字大都是温软的楷书,只有他的字向来洒脱不羁,自成一派,十分好认。
他到底怀着什么样的心思?
若说是爱慕?为何整日对我剑拔弩张,明朝暗讽?
我胡乱琢磨着半饷,也没个结论。
一低头却看到了案上的律书和明经。
明年春天便是考试的日子,到了五月,女帝就会颁布诏书正式袭承荣睿公之位,此外还有入朝的官品,我的外祖家虽然也是高官大户,但外祖母早已乞休归故,几个姑姑只有一个入仕途,且也只是个说不上话的礼部郎中。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我定了定神,将画轴卷了起来,和扇子一起放进了锦盒,然后翻开一本律书,认真看了起来。
不知不觉便到了子夜。
京城的子夜有些闷热。我静静躺在床上,望着帐顶,那里绣着皎皎含苞的豆蔻花,俏生生的,宛若一位含笑的青涩少女。
倦意渐渐袭来,慢慢我便坠入梦中。
今夜,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我的豆蔻年华。
十四岁的春天,我在外祖家小住,和三个表姐一起,读书习武。
上午,府上的西席是个年逾不惑的秀才,为人又刻板又严厉。她考了十多年的科举也未及第,于是就为官家的子女上课。
那时,她为我们讲《诗经》。
二表姐金若宜不喜读书,一上课便瞌睡。为此,不知挨过先生多少板子。
有一天,二表姐却破天荒得没睡过去,而是精神抖擞地一直上到了结束。
那天讲的是《卫风》中的《淇奥》,说的是个“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美男子。
那年,我那三个表姐大的已经十八,小的已然十六,早已到了少女怀春的时候,会在大好的春|光里思|春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只是我那时才十四,不过是个不识情爱的半大孩子,对于美人的概念不过只是在书本上,就是我那美人哥哥,也远在我辨别不出美丑的年纪早早去了。
所以,当二表姐托着腮,用花痴状的眼神,望着窗外红艳艳的海棠花发呆时,我打从心底鄙视她,想当然地认为:未立业何以成家?
除了大表姐金芝宜,其他个表姐都未定亲,可我知道,她们偷偷背着姑姑们上过小倌馆,私底下常常讨论京城的佳公子。
我几乎不怎么听她们议论,那时我的兴趣全在画画和习武上。
每日下午,会有师傅在后院教我们骑射武功。目的并不求我们文武全才,只是让我们强身健体。
但便是如此,外祖母请来教武的师傅郑显,据说也是在江湖中能排上前十的人物。她是个魁梧的中年女人,一身腱子肉,教起我们更是一板一眼的。
我自然是最开心不过,尤其是射箭,我的准头奇好,几乎每次都能正中红心,连师傅都夸我有天分。
每日练完武,表姐们都会爬到墙头,看一位红衣公子。
后来,我也随了她们爬上墙头,去看那位公子。
那位公子总是在日暮的时分回家,一身红衣,一骑白马。
他爱着红衣,深红浅红,胡服深衣,笼纱描金,总也离不开红。我也从未看到有哪个男子将红衣穿得如此好看,正像院里醉惹胭脂的海棠,颜色正好,惹人怜爱。
他坐在矫健的白马上,微微颔首,是如丝的媚眼,是恣意的风流。
二表姐陶醉地对我们说,他便是京城最美的公子,是京城小姐最爱的一抹胭脂色。
两位表姐一脸了然,我则听得似懂非懂。
于是,我问表姐们:“为什么我们总是趴在墙头偷看他,为什么不能和他说说话?”
三个表姐一起愣住了。
大表姐抚摸着我的头道:“果然出生牛犊不怕虎!”
二表姐磨蹭着下巴感叹道:“玫瑰都是有刺的啊!”
三表姐说:“我就是凑个热闹的,要被寇佳知道,非撕了我不可。”
我觉得不可理喻,便嘲笑她们,一个男子,有什么好怕的。
由于我当时不怎么听表姐们讨论京城的美人,所以并不知道,他就是那个缺门牙坏脾气的小郡君,否则,我也不会说出那般不知深浅的话。
阳春三月,墙头的豆蔻花开的正好,皎皎如兰,盈盈若蝶,鲜嫩带雨。
我们依旧在墙头等着他。
他依旧一身绚烂的红衣,骑着银络玉鞍的白马,哒哒地从远处款款而来。
一点点,一步步,近了,又近了……
我能听到我擂鼓般的心跳声,一下下,一声声,它跳得我头脑发疼,激烈得快要从我的胸腔中跳脱出去。
眼看见他就要走远,我一着急,抬手抓了几朵豆蔻花,向他抛去。
他抬起头,扬起那张瑰姿艳逸的芙蓉面,春风妩媚撩起他的海棠色的衣角,花瓣热切缠绵在他墨黑的发丝间。
他则凤眼微挑,几分薄怒的瞪着我。
我双手托腮,对他露齿一笑,娇憨地问道:“这位哥哥,你可是那戏文里头的红衣郎?”
他听了,忍不住嫣然一笑,那笑容宛若花色。
第九章 胭 脂
那日倚在墙头,表姐们在我抛花的时候,已经吓得跌到了地上。继而毫无人性地将最年幼的我残忍地留在了墙头。
我一时情急,便脱口而出。
说得那般自然,好似它已在我舌上齿间流转了多年。
大表姐痛心疾首道:“真是看不出来,小小年纪就是这等风流胚子!”
二表姐扶额惋惜道:“这话你怎么不教教我,也好让他认识认识我!”
三表姐眉飞色舞道:“下次我可以对寇佳这么说,必定讨他欢喜!“
我则觉得有这样没义气的姐妹,是我此生的不幸。
从那天以后,我依旧日日倚在墙头看他,他依旧日日从墙外那条路走过。
直到之后的一天,我下午练剑时不专心,不小心削掉了师傅的帽子。师傅一怒之下便罚我扎马步,所以我没能爬到墙见他。
啪嗒一声,一颗石子落进了围墙,我扎着马步,抬头看了看头顶。啪嗒,又是一颗石子,这次滚到了脚边。
表姐们下了课便出去玩了,寂静的庭院里只有我和师傅两个人。
我偷偷瞧了一眼点着头酣睡的师傅,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围墙。
他下了马,正弯着腰在墙下捡石头,看我已经探出头,便扔了手中的石子,拍了拍手,挑眉问道:“今天怎么没出来?“
我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打着盹的师傅,才小声道:“今天挨师傅罚了,正在扎马步呢!“
他了然地笑了起来,翻身上了马,转脸对我说:“小丫头,我叫容锦,你呢?“
他笑得时候眼角微勾,那颗长在眼角的桃花痣,跟着媚眼儿微翘,为他添了几分旖旎的风情。
我枕在手臂上,歪着头笑着对他说:“我叫颜玉,容颜如玉!”
他扬起头嗤笑道:“怎么起个男子的名字!?”
我不服气地争辩道:“女子就生不得好相貌吗?”
他眉目含笑不语。
我便接着道:“笑什么!?女子相貌妍丽有什么不好?难道非要像我家师傅似的,膀阔腰圆,肤若树皮才好?”
他听了却笑得越发厉害了。
“怪不得你要拿剑削为师,原来你是觉得为师容貌丑陋!?”忽然师傅冷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心里暗叫不好,咬牙切齿地对笑得岔气的容锦比着嘴型:你怎么不告诉我?!
师傅寒着脸,拎起我的后领将我拉了下去,道:“你要是觉着扎一个时辰的马步太短,我们就扎三个时辰,今天晚饭你就甭想吃了。”
我只得垂头丧气的低着头,饿着肚子扎马步。
第二天,在墙头看到他,我便有些气恼地瞪着他,他却笑着问我:“小丫头,要不要和我一起做胭脂?”
我心里本还有些不悦,听他一说做胭脂,那点余怒立刻烟消云散了。
我小的时候,哥哥带着我做过胭脂。用玫瑰和石榴做的那种,叫做胭脂醉。
他做的胭脂醉,是我见过最好的。
他做好了胭脂醉,便装在白瓷盒子里,拿了簪子挑了些在手心,和上水,揉搓开来,轻轻地拍在我的脸颊上,然后笑着对我说:“我的阿玉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姑娘。”
我咯咯地笑着,开心坐在他的腿上,闻着他身上胭脂的甜香。
后来哥哥入了宫,便再也没有人带我做胭脂了。
如今我站在墙头,看着眼前的男子,他与我哥哥入宫的年纪相仿,那笑盈盈的模样好似哥哥当年,那时他也是那般问我:“阿玉,要不要和我一起做胭脂?”
他口里说出的那句话,仿佛还透着当年的芬芳。
我微笑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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