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容》第21章


一场大病,从此就消停多了。
我缓缓走进来,先到老夫人面前请安,然后厉声说道:“冰儿做事,从来严谨,一心为了沈家,有什么丢沈家的脸面的?”这时,我已看到了冰儿的尸首。她正孤零零地躺在床上,脸上蒙着一块白布。我走到床前,揭开白布,冰儿的脸色仍是栩栩如生,可是那双美丽清雅的大眼睛,已然紧闭。此时此刻,她虽然近在咫尺,却是再也不能与我畅言,共叙姐妹情意了。
我紧紧握着冰儿的手,冰冷冰冷的,让我的心也凉彻。我犹且记得当初,我才入沈家之时,冰儿仗义执言为我解围;我还记得冰儿和我说起她的身世的时候,那一刻的忧伤入骨;还有前些日子,在元宵节见到薛白衣后,她就日日缠着我教她写诗……一切的一切,恍如就在眼前,可是我的姐妹冰儿,却与我已然隔世。
“尽日桃花逐水流,三生石上几度秋。风中海棠薄暮色,一缕娇艳心中留。”谁曾想到,那日姻缘签上的偈文竟然一语成谶,事隔没多久,冰儿已然不在人世了,空自余下一缕娇艳,留在思念她的人心目中。
在冰儿床前,伴了她好一会儿,我重又把白布盖上,轻轻喊道:“老夫人!”
老夫人的脸色发青,眼中却隐隐有红色的血丝,想来也是哭过了。她看着我,说道:“九容,对冰儿这件事,你可有什么看法?这些日子,我沈家可真是多事之秋!先是死了……湘儿,现在又死了冰儿。沈家的列祖列宗,若是在天有灵,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儿孙惨死,家中鸡犬不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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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芳魂无断绝(下)
我静静走到老夫人面前,跪下去,声音冰凉,说道:“请老夫人还冰儿一个公道!”
岑溪弦立刻抢白道:“小嫂嫂,你还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先说了这话,不觉得让老夫人难做么?冰儿的死,我们实在是难过之极,可是她做的那些事,实在也太……传出去只会白白丢了沈家的脸面而已。”
在一旁的陈叔,早已呜咽着泣不成声,他说道:“不是……不是冰儿做的,冰儿……为沈家做的是有目共睹的……我女儿……她本不是这样的人……”
我仍是跪着,沉声道:“请老夫人还冰儿一个公道。”
老夫人看着我,半晌叹了一口气,说道:“九容,你先起来说话。”
我磕了三个头,站了起来,仍然说道:“请老夫人还冰儿一个公道。”
老夫人点点头,沉吟道:“冰儿是我胞妹妹的孩子,跟了我这许久,我待她比待福儿、齐儿还好。我也相信以这孩子的为人和对洪儿的感情,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但是在证据面前,却又容不得我不信。难道,真是我看错了这孩子不成?”
“那自然是的,老夫人。您想,”菊妈妈在旁边接口道,“沈家家大业大,在您百年以后,将来这一切都是大公子的。冰儿小姐虽然蒙你厚待,沈家的家业她也半分得不到。若是大公子遭遇不幸,那就另当别论了。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人心不足蛇吞象。又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所以,冰儿小姐要害大公子,也并非是没有依据的。平日里能经常接触到大公子的人,除去小少奶奶,就是冰儿表小姐了。这事,既然不是小少奶奶做的,自然就是冰儿表小姐做的了。不然,她何以会突然畏罪自杀?”
老夫人听完菊妈的话,没有言语。我静静地盯了菊妈半晌,悄无声息地走到她面前,伸出手给了她一巴掌。她冷不防地挨了打,立刻尖声叫道:“小少奶奶,你这是做什么?”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冷冷道:“菊妈妈,虽然我们尊敬你,叫你一声妈妈。但你也不要因此忘记了你的下人身份,别仗着你的资历,以为就可以随意污蔑诋毁主子。尤其是已亡人。”
菊妈捂着半边脸,指着我,半天没说出话来。老夫人斥道:“九容,够了!菊妈,你也别在这儿胡说八道。”
“是,老夫人。”我答应着,退了回来,说道,“冰儿是不会做害相公的事的,请老夫人还冰儿一个公道。”
老夫人想了半日,吩咐道:“齐儿,你去安排人,到洪记棺材铺里买一口最好的棺木,把冰儿好生葬了吧。也不枉她尽心竭力,跟了我这两年,为沈家立下了汗马功劳。”
我的脸色,此时想必一定是白得骇人。我说道:“老夫人,难道,您就想这么草草了结这件事么?若是相公的病好后知道了,他恐怕也是不能谅解的。”
老夫人盯着我的眼睛,缓缓说道:“九容,我知道你和冰儿情同姐妹。但是这件事,是人证物证俱在,冰儿虽然已死,我也护不了她。”
“物证是什么?人证又是谁?请老夫人告知。“我不依不饶道。
老夫人仍是叹气。她说道:“物证,就是我身边盒子里的这半盒子罂粟膏。你是乡野出身,罂粟如何害人,想必你也是清楚的。洪儿的身子,这些年之所以这么差,就是因为冰儿在他服食的药里加了罂粟膏。”
“那么,我请问老夫人,冰儿来沈家几年了?据我所知,应该只有两年吧。而相公卧床,已是五年有余。这该如何解释?”
“这还不简单么?”岑溪弦抢回道,“罂粟膏原本自然是柳雨湘给大哥服的,等到冰儿来沈家后,她们二人就合谋了。现在柳雨湘死了,这件事当然就是冰儿在做啦。”
“柳雨湘又为何要害相公?”
“这更容易解释。柳雨湘跟外人通奸,当然恨不得大哥立刻死去。于是,她开始给大哥服食罂粟膏。等到冰儿来了,冰儿又想着图谋沈家家产,自然也想大哥早点儿死。于是两个人一拍即合,勾结起来*大哥。她们手段之歹毒,让人想起来,真的是不寒而栗哪。是不是?二嫂。”她边说边碰了梅娆非一下。梅娆非机械地点了点头,说道:“是。”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旁人提起“柳雨湘”三个字,梅娆非的脸色就会变得十分难看。
我当然知道,柳雨湘和萧笑通奸的说法,是旁人诬陷的。因此,关于柳雨湘想害死沈洪的说法,在我这里根本是站不住脚的。至于别的,更是无从谈起了。但是面对岑溪弦的咄咄逼人,我觉得旁人也恐是有些信了。
我说道:“三弟妹所说的一切,只是想当然吧。证据呢?凡事都是需要讲求证据,而不是信口开河。”
岑溪弦嚷道:“证据?证据自然是有的。物证就是放在老夫人旁边的那盒罂粟膏。人证么,就是以前做过柳雨湘的贴身丫头,现在跟着冰儿的落落。”
“落落?”听到“落落”两个字,绕是我是镇静的人,一时间也十分诧异。我想来想去,想到任何人,却也决计料不到,指正冰儿的人,竟然是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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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亲戚或余悲(上)
当落落被带上来的时候,她的面上,一点儿表情也没有。
岑溪弦尖着嗓子道:“落落,把事情经过给小少奶奶讲述一遍。若是有所失实,仔细你的皮。”
落落垂首道:“落落不敢。”然后,她开始叙述事情的经过。她的声音,冰凉冰凉,一点儿温度也没有。她的语调,波澜不惊,仿佛讲着的,都是别人的故事,与她没有丝毫干系。一时间,我忽然觉着,眼前的落落是那般的可怕,是我完全不认识的一个人。
她说道:“今个儿下午,我见冰儿小姐从厨房里端着一碗药,鬼鬼祟祟地走了出来,走进大公子的房间。我心里觉着奇怪,就躲在窗户底下面,用手指戳破窗户纸,看到冰儿小姐把药给大公子灌了下去。过了不多久,冰儿小姐就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我总是觉着事情不对劲,就偷偷走进大公子房间,把放在桌子上的药碗闻了闻。那味道十分之怪。我见着碗里还有一些药渣,就把它们收集起来,拿到和仁堂去询问令狐大夫。令狐大夫检验过后,大吃一惊。他说这药中是掺了罂粟膏的,又问我是不是沈家的人。我说正是,那令狐大夫说,他上次曾来沈家为大公子诊断,早就疑心大公子的病是长期服用罂粟膏所致。但是事关重大,他又不能确定,因此没有明说出来。他回去后,思虑再三,总是觉得自己不曾误诊。如今和我的药渣一对,自然是符合的了。”
岑溪弦看了看我,说道:“落落可能说谎,令狐大夫总不能够吧。仁和堂可是潍县城里最有名的药铺。”我没有做声。
落落又继续说道:“我从药铺回来后,心里十分矛盾。既不忍看着大公子再受到冰儿小姐的*,又想着冰儿小姐的好处,不忍把她做的错事说出来。我思虑良久,终于决定,先找冰儿小姐,把这件事说明,让她悔过自新、重新做人。谁知道我一把事情说明白后,冰儿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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