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镜》第7章


不过这回放进来的倒还凑合,能摸到她营帐之外土遁进来。醒了就懒得再睡的她只好到处瞧瞧,各处都打过一回招呼后,来到他镇守的东角城楼。火莲靠上柱子让自己站得舒适些,仰首看着星空,直到看见一颗流星划破夜空,坠破月边乌云,才缓缓出声,“我当年不争,现在自然也不会。”
“可你一样被寄予期望。”双手撑在城楼边沿的他低低回答,“王想让你我分个高下。”流星坠月,十二神将必有殁者,可空下来的位子只有一个,他们俩总有一战。王……已经看得那么远,想到他心底的那些了吗?
“我若不愿,谁能奈何?”火莲嗤笑一声,不以为然。目光转向他这些年来愈发挺拔的背影,她像是终于发现了什么,唇角勾起习惯的冷笑,“是你装不下去了啊。”
“真过分,我何时装过什么?”背对着她,他的声音带上了平日的笑意,浅浅的,听起来如沐春风的温柔,早些年的桀骜张扬像是被洗涤过一般不见踪迹。
还在她面前装大瓣蒜。撇了唇,火莲恶意地学着当年他说话的口气,沉重而叹息:“他是我师父……”十二神将中大限将至的,算来卜去都只有年老的第五神将,他若真顾念师徒之情,这些日子会那么激动地忙着找她挑衅练手?这小子装了快两百年的乖宝宝,到头来还不照样“轰——”一声就着?
像是被捅破了那一层窗户纸,他回首转身,靠着城楼边沿,背对月光的脸庞看不清表情,说话的口气却已不再温和乖巧,“那你到这儿来,是想劝我等下去?”直接跑去把师父从那位子上踢下来实在很不符合他尊师重道的光明形象,许多修罗似乎也不想给师父在退休前留下个“被打退”的不雅风评,都在等师父大限到了,再去擂台上抢个痛快。而他,却已不怎么想等。
听见记忆里的桀骜不驯,火莲唇边的笑拉大了几分,“谁管你?我不过想提醒你,既然装不下去,就老实一点赶快去抢,大伙的承受力没你想的那么差。”
对修罗神将而言,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是最大的光荣;若是如人间老叟般老死床榻,那才是耻辱。她不过是把他的心思挑明,让他赶快代替她去抢下那位子,好使她轻松脱身罢了。
王寄望他俩多年,若是谁也不去抢,向来宁缺毋滥的王很可能把那位子一直空下去,然后就会煽动大帅和军师大伙一起把他们推上擂台。与其到了那时再没面子地装输逃掉,她宁可现在先费点口舌鼓动这小子去干。反正,他也肖想那位子很多年了。
沉默半晌,他收敛了桀骜和冷意的声音缓缓扬起:“你还比较像师父的徒弟。”淡泊名利的师父终生只挂了第五神将的虚名,无王命在身则闲游山水,手中无权无势,布衣一生;而他,真的没学到这一点。
火莲淡淡一笑,翻身跃出百丈城楼。火袍黑甲,乌丝飞扬,月光下看来,恍若天人。
他是什么时候让她看出了一直藏得很好的那一面的?想来想去,恐怕是一路打到北疆的时候罢,跟她打,太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所以不知不觉间,就忘记像以前一样藏着掖着;越打越兴起,就忘记像以前一样算计该认真几分了……
跟他一般善于从对手招数上看出心思的她,果然很难对付啊。
上路
当他向大帅请辞,要求去御前神将擂时,大帅和军师疑惑地看了他半晌,最后,军师定定望着单膝跪地的他,柔声问:“那个公主,值得你做到这般?”这小子难道真是为了娶新娘,才想亲自把师父打下来?
他怔了一怔,想起了什么,呵呵一笑:“是啊。为了她,我得努力些才行。”是的,对他而言,她的确值得。许久未见,不知她又变美了几分?若是再见她,该如何求婚才好……
“为了……她?”军师“啪”一声合上了折扇,走到他面前以扇挑起他下颌,秀眉微蹙,冷笑一声,“少来!你小子会为了新娘就去抢那位子?当咱们是瞎子还是傻子?”他若不承认,她还不敢确定;既然这么大剌剌地说出口,那就一定是她猜想的那般!
“让我说你什么好?”大帅揉揉额角,沉沉教诲,“想坐那位子就直说,拿女人挡门面算啥?”他的教育一定是哪里没做好,不然怎会让这小子学会打马虎眼这套!
咻——直中红心!
大帅和军师显然比火莲更不留情面,毕竟是一手培养他至今的修罗,虽不至将他看得一透二清,却也多少了解他心里的想法;他没料到,只一句轻忽的话语,就泄露了心机。
“我……不想大帅难过啊。”师父与大帅有过交情,所以他一直不愿坦白心机。
不愿,而非不敢;当然,自己不够老辣、还不是师父的对手等等理由并不是阻止他早早提出的原因——大概、也许、可能……好罢,那些确实是,他不愿打没把握的仗,尤其对手是师父。
他绝色的脸孔只需微微蹙眉,便似是有了万般哀婉风情,那样的美貌,像是遭了一夜风雨的春夜繁花即将颓败,实在是……很伤眼。大帅和军师同时别过脸去,受不了地低喃:“真是够了……”过去那个最痛恨大伙拿他“色相”说笑、一心认为将帅就该用武艺修为取胜的乖孩子哪去了?这个动不动就拿那张脸欺骗众生祸害军队的小子是谁教出来的?
很可耻地承认:是自己。两位无师名而有师职的修罗大人不得不接受他故意的捣乱,朱笔一下,批了他解职离营,直奔御前。
对于他的离去,大帅给将领们的解释是:吾军有子初长成,养在军中王早识;天生将才难自弃,一朝战定神将席。(咳,白乐天大人,偶对不住您……)
他走了,火莲仍留在边关;少了他们俩时不时的全武行可看,军营中多少沉闷了些。恰在此时,边城传来的消息让修罗将领们一下集合了精神。
在王长治久安了五千八百年之后,叛乱出现了。
从北疆到王城,打马飞驰需二十日,而驾鹰疾飞只需十日;只是能载人的骑鹰稀少珍贵,只有军队的空骑兵及王可用,野鹰又极难驯服,已脱了北疆军籍的他想再用骑鹰飞去,不太可能;若是腾云去,所费时日更多,得不偿失。
仔细算了算时间,再猜测一番师父的心思,他很快作了决定——信马而去,不必着急。在路上,也能让自己想得更加清楚些。
一个月而已,师父那等人物,纵是大限将至也必不肯服输死神。他一月之后到王城找师父挑战,正是时候:赶得太急,求胜之欲会使他失了气势先机;去得太晚,就只能让师父躺在病榻上大骂一阵“不肖徒儿”了。跟师父之外的挑战者打?他并不想,师父也不会乐意。
这么多年,师父未传他一招半式,也许就是为了某一日他们拳脚相向时不会有所迟疑。
松了马缰任由它悠悠行进,卸了甲胄的他在马背上又恢复了旧时装扮:浅褐布袍,箭袖墨靴,一条黑绳束紧长发,背负着用惯的硬弓铁箭,与寻常的修罗一般。
一路行来,十日内踹倒对他心怀不轨的山寨两座,铲平水匪一支,射落出现在空中的魔物一群,重伤想让他当玩物的富豪公子五位,同时,被第三十九名不期而遇的姑娘抛弃。
那些小小的消遣排除之后,他不得不思索:那些空中出现的噬欲魔物,究竟是被谁的欲望吸引而来?那样多,竟然突破了边境的封魔线,足可见那吸引它们的欲望有多盛。
把所有这一切归结下来,结论就是:
听到的叛乱消息,不假。
修罗界的内讧很多,因为修罗们都流着好勇斗狠的血液。边关的将士若无聊了,就会拉上属下寻个理由,找上平日里话不投机的另一营兄弟干一仗,对此从王至大帅都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策略,除非是斗得狠了,伤得重了多了,才会出面干预。
至于不是军人的修罗们,日常生活的娱乐很多时候来源于——踢馆。只要不伤及性命,各地的官员也不会不识相,反正打坏了东西各自掏腰包修好便是,拿捏不住分寸伤了对手,才是该去大牢里反省的罪过。
但内讧归内讧,真正去动到王下治国的动作却没有修罗去做。修罗界安定了五千八百年,上一回的天毁地灭也早已淹没在时光的洪流之中,无众生记得,现下难道还有谁,怀了不安分的灵魂想要蠢蠢欲动?
修罗界的王位更替不比别界,若是揭竿为王,便必得将整个修罗界毁灭一回方能平安登上王座;否则,拥护旧王的部属总不会服气,乱象无法终结。
已有连续两任王是平安接下王座的了,也许就是因为这,现在的修罗与古老的祖先越来越不相似。想想远古的传说,那时修罗中美丽的只是女子而已,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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