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妁》第22章


不能说是後悔,只是兀自残存一些举棋不定。
轻轻叹一口气,萧景默小心地抽身,将安静下来的人儿安放在床榻上,掖紧两边的被角。
若明知是场游戏,还要付出真心,岂不太傻。仿佛想通了,萧景默转身离去──露水相逢,何必故作痴恋扭捏姿态?
决然的转身,却被身後的低声呢喃震住,如遭雷击。
简若林低声地哭泣著,泪水从紧闭的眼睛里流出来,人还是不清醒的,但是那一声声呼唤,尽皆痛入骨髓:“景默、救救我。”
……
天明破晓,雨後初晴。
简若林从睡梦中睁眼,挣扎著坐起。
床边是一方忘却掩饰的凌乱压痕,空气里残留的隐约气息,还有梦中辗转的温柔,肌肤相触的温暖,一幕幕呈现回放。
那眼沈寂如一潭死水,看不出情绪。
这场大病,耗光了简若林本就不多的精气,腰肢被腰带一勒,更加显得纤细可怜。
婵娟……哦不,如今已经是月娘,在见到简若林的时候,心中也是一惊,拉著他左看右看,不住念叨:“怎麽就成了这样。”她年长简若林两岁,又因为傅公子一事,虽是年纪轻轻,也带了几分沧桑感,面对简若林的时候,更如长姐一般。此刻见到他病中的虚弱情态,心疼不已,连连絮叨叹息。
简若林还得反过来安慰她:“没事的,已经大好了,只是模样看著有些吓人罢了。”
寒暄两句,月娘终於还是开口:“到底是出了什麽事情?你糊弄别人也就算了,可糊弄不了我,要不是出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你也不至於这副样子。”
简若林脸色瞬间就白了几分,却兀自嘴硬,呵呵笑道:“也没什麽事。”
月娘也不勉强他,只说道:“你不肯跟我说,我也就不问了。只是这世间,没有什麽过不去的,只要有时间,熬过最艰难地时候,再往後……也就好了。”後面几句说得有些凄凉,许是想到了之前的伤心事,带了几分唏嘘。
简若林便也默默地不搭话,手指敲著桌面,目光沈沈。
好一会儿才看见月娘笑开来,连珠炮似的边笑边说:“好了好了,不提那些。你身边没个女人照顾著,最近有空就多过来这边吧,我刚跟厨房的刘婶学了些手艺,煲点好汤给你补补。”她本是灵动慧黠的女子,前些日子想不开,但过了这一段,也几乎能够将其放下,不再一味痴缠。言谈中清亮飒爽:“你也是个男人,居然像个姑娘家似的,弱成这样……”
简若林羞怯地道谢,而後端著茶杯默默饮茶。
红袖坊的花魁,以滚茶烫烂了手腕,倾尽积蓄为自己赎身,闹得满城皆知。
这样的传奇佚事也不过过去几个月,如今简若林毫不避违地出入花房,跟月娘言笑晏晏相谈甚欢。有心人自然就翻出了旧事,一番构设渲染,也不知怎麽的,传言就渐渐成了如下版本:当时琴技冠绝苏州的婵娟姑娘决志赎身,脱离欢场,其实便是为了这简家的二公子。
这些天,仿佛是为了印证那些流言,日日午後都有一辆马车停在留芳阁门前。车身并不华丽,但是质朴淡雅,透著股娇气,就跟这车的主人一样。每次车上下来的都是同一人,一个穿著淡紫色衣裳的素丽女子,她一来,便会直接穿过前堂和庭院,直接到达简若林所在的账房,又或者是饭厅。
外界传言满天飞,留芳阁里,简若林却依旧气定神闲地处理事务。
下人们经过的时候,都说从来没有见过他家二爷笑得那麽畅快开心。再偷眼去瞧一旁的女子,嗯嗯,果然生的一副漂亮皮相,虽然是青楼出身,但是二爷应该不会计较这些。
“那个真的是红袖坊的婵娟姑娘吗?”
“不会错的,那个时候她刚刚坐上花魁的位置,我远远地瞧过一眼。我听在留芳阁的柠珠说了,简公子和她天天腻在一起,两个人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就是可惜,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
“这有什麽啊,就是这样才能看出简公子的用情至深,这样也不嫌弃,多难得。”
端著水盆的婢女,说得眉飞色舞,一脸憧憬。清水盈盈,倒映出一个俊朗挺拔的身影。小婢女受了惊,手一松,“晃当”一声,洒了满地的水。
慌慌张张地转身行礼:“见过公子。”心里暗暗叫苦,也不知道公子已经站了多久。
萧景默脑子里“轰”地一声,怒气上涌,瞥见哆哆嗦嗦的两个小丫头,忍了忍,总算没有迁怒,不耐地挥挥手:“下去吧。”便打发了两个婢女。
自个在原地转悠了几圈,越想越是烦躁。一想到那个在自己怀里乖顺温文的简若林和一个女人卿卿我我的画面,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了半晌,突然静下来──他想到了那天在药店门外,简若林看著他和婉贞的亲密,会不会、会不会也是这种心情?
呆愣了片刻的萧景默突然往外跑,一路疾奔。
再次翻入熟悉的院落,倚在墙头。
院子里,简若林淡淡笑著,依旧是清淡的眉眼,温润的气质。素袍下的身子,比之以往清瘦了许多,人也显得慵懒虚弱,单薄如纸。他对面坐著的女子,正是有过数面之缘的婵娟,两个人说说笑笑,却因为隔了断距离,声音又低而模模糊糊地听不真切。
不知说到什麽,女子拿出一块手帕,轻轻地在简若林额上擦拭。
那人也不避开,笑著接受了,还继续絮絮叨叨地说话。
看在萧景默眼里,那副美好和谐的画面无端地刺眼。眼底好不容易平息的怒气,在这一刻又不受控制地翻涌喷薄,浓烈似火。
桃妁第十六章
萧景默在墙头处卧趴了几个时辰,直到深夜,都还能看见简若林的房间里亮著灯。
他一直等到月娘离开,眼睁睁看著自己疼过爱过的男人,薄薄瘦瘦一吹就倒的样子,还站在风口上目送著女子离开──自己和他在一块的时候,向来将人宝贝得跟什麽似的,这倒好,不过是分开了些许日子,以前叮嘱他的种种件件便全部忘光了。
最可恶的就是,自己还在因为和简若林的分离挂心不已魂不守舍,心心念念地惦记著他的病不知道好了没有。可是这个人,好的时候和自个如胶似漆,在他面前一副百依百顺的乖巧模样,让人误以为他已用情至深;可是一转眼,就能和一个从良的歌妓卿卿我我暧昧不清。这样毫不留恋地姿态,才是萧景默最不能容忍的。
心里那把邪火一烧起来,就宛若燎原,不可遏制。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萧景默心里闪过无数的念头,无论哪一个,都是绝不饶过底下那人,心底叫嚣著:要让他知道厉害,要把他牢牢锁在身边,要叫他从此以後……再也不敢找别的女人!就是男人也不行。
结果他出现在简若林面前的时候,那人只是微微露出一瞬间的惊讶表情,之後便回复了冷静和漠然──那样的表情,和萧景默初见他的那几回,根本没有什麽不同。连声音也冷淡得听不出多余的情绪:“你来了?”片刻後方蹙眉续道:“有事?”
萧景默伸手去捡他的头发,想将那几缕凌乱的发丝拢到他脑後放好。经历了之前冷酷的分离,再见之时,萧景默居然能够表现得和往昔一般从容自如,温柔体贴得一如最称职的情人。眼睛盯著眼前的人,看了又看。
“算了吧,不用整理了。”简若林向後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手指。
手便尴尬地举在那里,好一会才慢慢放下。萧景默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简若林的脸,盯著看的时候,露出迷茫中夹杂著点怨怒的神色,好似挣扎,又好似要穿透简若林淡漠的伪装,一直看到他心底里面去:“你和婵娟在一起?”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倒像是和好友闲叙家常一般地口吻。
简若林的眼神似乎是暗了一下,又似乎没有,答非所问地:“现在已经没有婵娟了,她如今只是我留芳阁百花园里造花的香主月娘。”
“叫什麽都无所谓,反正我要谈的,本来也就与她无干。”
简若林被萧景默的眼光逼得有些慌乱,闪躲著避了开去,却又被萧景默强硬地捏住下颔转了回来,被迫与之眉目对视。人已经被压到了墙上,夹在墙壁和萧景默之间。
下巴被抬高,眼前的男人,带著野兽和猎鹰一般的凶狠戾气,看了他半晌,而後俯身,用力地吻上他的唇。想要挣扎,但是简若林的力气远远不及萧景默,几番推拒之下,却还是让男人的手滑进了衣襟,揉按著他的腰肢皮肤,带著刻骨疯狂地摩挲。
这样的不管不顾,像是要将简若林生生揉碎在怀里。
萧景默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麽心情,原本和简若林分开,想的只是理所当然:他不会浪费太多的时间在无谓的纠缠上,也不会在一个人身边停留太久。要说轮换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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