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妁》第25章


“我很感谢你为我、为留芳阁所作的一切,没有你的帮助,我相信留芳阁和我,都无法坚持著走到今日。但是你既负我在先,那麽我用这些手段取得这些,也算公平报偿。”
这麽一大段的话说完,条理分明,显然不知道酝酿了多久,直到这一刻才宣之於口。
“萧景默,我们两清了……”简若林笑得淡然,转眸看他:“从今以後,你我之间,恩断情绝,至死……再不相见!”
简若林虽然性子冷淡,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能无怨无恨,无欲无求。
萧景默浪荡不羁言行无忌,初初闯入他生命中的时候,就宛如一团火一道光,以无比强硬之势便占据了一席之地。刻意的讨好,用心的追求,甚至是死皮赖脸的痴缠,简若林从一开始的不愿理会,到最後逐渐适应了他的存在,以致默许了他的出现,贪恋了他付出的所有温柔暖情,深陷泥潭不可自拔。
此前兴许还有游移徘徊,但是自萧景默无情离去之後,他心若死灰,纵使强自支撑,整个人也形同槁木,浑浑噩噩。到了这种境地,简若林若还看不清楚自己对萧景默是什麽感情,不免自欺欺人。只是这一片情,终究是被辜负了。
回想逝去种种──留芳阁里,邪魅男子眼若桃花,轻佻一句“简二公子才真称得上‘人间绝色’四字”;桃花庵前求神掣签,男子睥睨若神狂放不羁,转瞬间却脉脉低语挪揄无限“若是我求神佛,让若林藏我於心头,他若是真能允了,让我日後每日三柱清香供奉著他,也无不可”;铜雀楼下怀抱他丢下来的绣球,听他笑语连绵含情带意:“若林如今接了我的绣球,岂不得负起这个责任来不是”;夜阑寂寞,他们相互偎依,男子拈起他发间的落花,戏谑调笑“可是我觉得,这桃花哪里能及得上若林这般精致好看”……最後却全部化成了那句烙入骨髓的柔情低语:“我喜欢你。”
宛如一句魔咒,引人沈溺堕落。
萧景默为他做了这许多,除非铁石心肠,否则纵使无关风月之情,也应有几分相交之情谊。可是这人,不仅一开始就欺瞒哄骗,最後还无情离去,狠心伤他,生生捏碎他一颗赤子拳拳之心!!
人说自作孽不可活,简若林自己选的路,最後错了伤了,又能怪得了谁?
骄傲如他,本也想故作镇定,将一切看淡抹平,只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那样的伤,他无力一人舔舐治疗任其缓慢愈合。何况那时,大哥出事,相依为命十多年,一朝之间,便阴阳相隔再不相见,简若林就算是铁打的,也捱不住。
算计萧景默始终算是情势所逼身不由己,他早知这人身份未明来历不清,但是他赌了一把,赌定萧景默有这个能力和手腕逆转乾坤。那夜他在风雨交加下站了整夜,任由雨水打湿全身,在冷风里枯站至天明。流干了软弱泪水,简若林终於踏上了这条苦心谋划的自救出路──他要救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与简家一门休戚相关的留芳阁。
如今,简若林再也不会稀罕这份用阴谋算计得来的虚假情意。
冷绝的一句“再不相见”,挥断过往,简若林转身离开,只把背影留给了萧景默。
河岸两旁的桃花树上,挂满了红色的灯笼,沿著河岸蜿蜒成一条长龙……迟来的烟花在空中炸响,一蓬又一蓬地大朵散开,旋即消失不见,只剩淡淡余晖盘旋夜空。
心思和情意不假,只是烟幕之下,却少了那个对影相伴的爱人。
脑海中百转千回……此处是他和简若林初定情意的清河岸边,那夜花灯闪烁,河岸上纠结了成双成对的恋人,相约在河面上共放桃花水灯。他记得简若林手心里小心翼翼地捧著一盏,脸被灯火映得昏红,低垂下来的眉眼细致如画。
──若林写了些什麽?
──求父母在天安息,求大哥身体康健,求留芳阁顺顺利利生意兴隆。
──就没有其它了吗?真是好无情,若林竟然一点儿也不念著我。
那夜的对话言犹在耳,只是说那话的人,却已经背道而驰。等到看不清各自的身影,还犹自迷惑,辨不清究竟输在何处。
萧景默仿佛站立不住,後退两步,跌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然。
你情我愿,相互索需……终究是错了吗?
桃妁第十八章
萧景默绝不甘愿就此放手,他决定要找简若林,开诚布公地谈一次话。
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落日将沈,景色寥落。萧景默从小院的墙头翻过去,爬上那棵刚刚谢了花朵的桃树,双脚落地,便看见了院子中静坐煮茶的简若林。
嘴角一勾,眉目飞扬,暮色下萧景默温情脉脉的桃花媚眼,依旧带著动人的魅惑。眼睛却痴痴看著坐在院子中的那个人,一步步走近。
简若林抬起头来,淡淡一笑:“你来啦?”平静的语调,疏离的姿态,仿佛路人。
“你说的那些,我不同意。”萧景默几乎是从齿缝里将这句话一字一字地给挤出来,带著点困兽般的挣扎,凄然决烈。
简若林笑而不语,只是静静地看著他,唇边一个白瓷茶杯,映得唇红如血。
这双眼睛,这般笑意,哪里还有往昔的半点情意,冷静淡漠地叫人心悸。
萧景默依旧是那句:“若林,我不想放手。”若不是因为这一遭,萧景默大概还不能真正明白,简若林於他,是一种如何割舍不下的存在。如今事情演变至今,叫刚刚明白了自己心意的他,如何能够在这个时候放开所恋之爱人?再开口,语气间已经多了几分哀求和恳切:“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可以重新来过。”
简若林好笑地抿了抿嘴:“你虽於简家有恩,却也有负我简若林在先,这份恩情,若林并不打算以身相报。何况覆水难收,不是什麽事情,都能够有回头的机会。”
“不、不是,我没有打算过要挟恩求报。我只是想、你回到我身边来。”磕磕绊绊一句话,旋即又是一声柔情呢喃──
“若林,我喜欢你。”
简若林唇边的笑意似乎有那麽一瞬间的凝滞,看著萧景默,面上突然转为寒意冷冽:“男子相恋,不容於世,不过是因为心中的‘不甘’作祟,将占有和征服欲当做了相互恋慕……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怎麽如今,却是你明知故犯,执迷不悟?”
这一番反唇相讥,却是将萧景默曾经伤害他的话原封不动的搬了出来,简若林看似温婉,却是个极要强的个性,便是在和萧景默的感情上,也绝不肯拖泥带水。下定了决心要断的一干二净,又怎麽肯松口半分,给萧景默半丝挽回的机会?
萧景默痛悔叠加,苦涩不已,再次恳求:“是我错,若林,原谅我。”
“萧公子言重了,你我之间,早就已经两清,谈不及此。”
简若林心智强硬,萧景默又何尝不是做惯了霸道事情的主,见到爱人固执著不肯让步,脸色渐沈,一句森然低语便已出口:“若林,我并不想走那一步,你不要逼我。”
“是你在逼我。萧景默,若你要鱼死网破,我也可以告诉你……”简若林毫无惧色,反带著无比的决绝:“简若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这一语铿锵,终於打破了萧景默心头仅存的侥幸和希望,惨然一笑,他踉跄著後退了半步,:“何必如此不留余地……”眼底的几抹浓烈伤痛浮现。
“若林,我只问你一句……你可是真心喜欢我?”
简若林却挑其远黛双眉,嘲讽一笑:“萧公子在意这个作甚?若林於你,不过一场风月欢好、镜花情缘,既是可以用腻了就丢弃的物什,是真是假,又有什麽要紧?”
萧景默不甘地去抓他的手,触感一片冰凉,却是他再也无法温暖的温度:“不是玩弄,不是游戏!”他急著反驳,从来没有哪一次,如此後悔当日的抽身而去:“若林,我喜欢你。是真的,不是逢场作戏,不是互相索需。不是……”
简若林的目光落到他身上,冷冷的打断:“萧景默,结束吧。”
萧景默面如死灰,仿佛全身力气都在顷刻间被抽空──从他的负心离去,再到负气返回,然後在他准备好好维持这段感情用心珍惜对待的时候,万事成空。萧景默怎麽也料想不到,他和简若林,会是这样的结局。惨淡一笑道:“你从收到你大哥的死讯那会,就已经开始步步筹算,利用我不甘输於人下的性子,做了这一著好棋。”笑容里满是苦涩,可是这苦涩,却是咎由自取:“若林,原来我从不曾懂你。”
简若林眸间华光流转,美若濯星:“我又何曾懂你……”略微一顿,目光落到萧景默身上,淡淡两字呼唤:“景默。”
唇边一抹笑意,却全然不带半点旖旎情思。
平生不会相思,一会相思,便害相思。
简若林本以为,以萧景默的为人,就算自己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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