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妁》第55章


萧景默唯有摇著头苦笑:“我不知道,父亲对我自小严厉,却不像疼爱其它兄弟那样对我。小时候我是姨娘带大的,隐隐知道父亲是希望我更像性情温顺的姨娘,而不要像母亲一样事事计较件件算计,所以才将我交给姨娘抚养。皇上屡次召见我的时候看我的那种眼神,让我不得不去猜测……可我又宁愿这一切,不过是人们口中的风言风语而已。”
他抱紧了怀里的简若林,像个惊惶无措正在寻求温暖和庇护的孩子:“若林,我其实真的好怕,当初在苏州,害怕别人知道了你对你不利;後来知道,一味将你隐藏起来其实并没有用,京里的这些人谁不是只手通天,要知道你的存在实在太过容易。皇上召我回京,我不放心将你留在苏州,所以央你同我一起回京。可是即便在我的眼皮底下,我还是不能真正护著你。那天,我若不是正巧去找你,听留芳阁的小厮说我早先便派了人来将你接走,然後逼问府里的大总管……只要迟那麽一点点、一点点……”
他是那样嚣张张狂无所顾忌的人,却在此刻,难过得像个找不到路回家的孩子。
“我一想到这些,我就无法说服自己去原谅,我的生母,险些便杀了我挚爱的人!”
简若林只是靠近萧景默,紧贴著他的胸膛回抱他,给予无声的安慰。
第二天一大早,萧景默才在简若林的催促下,勉强打理仪容准备回府,收拾衣领的时候,看到边上忙碌的简若林,嘴坏地忍不住又打趣道:“若林什麽都为我著想,还真是贤惠啊。”
简若林气红了脸,抬起手作势要打他,直等到萧景默连连告饶方才作罢。
正巧今儿简若林也要置办些材料,最後便同萧景默一起出了门。萧小侯爷狗腿前狗腿後地帮著张罗,还说反正顺路,便先送简若林去置办货物,然後再回平阳侯府去。简若林拗不过他,也只能由得他去。
大清晨的,不过集市里的摊贩已经起早贪黑地做起了生意,街道上也有了不少行人来来回回地穿梭。
简若林办完货,街上的人流已经多了起来,熙熙囔囔的好不热闹。他交待留芳阁的随行小厮将货物先运回去,回身的时候,眼角余光却似乎瞄到了前方小巷口一个熟悉的人影一闪而过。他匆匆忙忙地推开商贩和行人,跌跌撞撞地跑到那小巷口的位置时,那个人影却已然失去了踪影。
萧景默一直跟著他,见他如此,便问:“怎麽了?”
简若林站在那儿,有些呆呆愣愣的模样,张了张口没有说话,仍是四下张望了一番。随後便满脸失望地讷讷说道:“我、我刚刚好像看见大哥了。”
“你大哥的尸体是我们亲手下葬的,你又怎麽会看见他?”萧景默心头一软,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别想太多了,你大哥在天有灵,看到你过得开心,他也会安心的。”
简若林也明白,他亲眼看见了简若析的尸身,他亲手下葬,只是在心底里,依然不敢相信最疼爱他的大哥会就这样走了。当时为了他和萧景默的事,他和简若析还闹了些不愉快,本来事後心中懊恼,想著等简若析回来以後,定要好好赔个不是。谁曾想,等回来的,会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尸骨,至此阴阳两隔。
听了萧景默的话,他也只是点点头,心中却顿时生了些黯然。
两个人便沈默著向平阳侯府的方向走去,萧景默不知如何开解他,也只能陪著简若林默默走著。
刚刚走到半路上,忽然看见迎面有个平阳侯府的家丁疾步跑来,跑到萧景默面前,急急忙忙地道:“可找著你了小侯爷。”
萧景默沈声问道:“什麽事?”
“皇上派了人到侯府宣召小侯爷即刻入宫面圣,老夫人已经将传旨的公公打发回去了,令人到留芳阁却找不到小侯爷,正急著呢,便命小的们四处寻找,小侯爷赶紧进宫一趟吧。”
萧景默不明就里,又问道:“可知道皇上召我是什麽事?”
“小的不知,只说要让小侯爷即刻进宫。”
萧景默和简若林对视了一眼,面面厮觑,皆不知所以。
桃妁第三十七章
萧景默匆匆换了盛装入宫的时候,却在御书房外等了大半个时辰。他在喝第五杯茶地时候,才看见一行人从御书房内告退出来,羽林军统领卫全、当朝一品相国蓝褚、左都御史齐佑、竟然还有二皇子萧珑。
众人看见萧景默等在外面,皆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下眼神,齐佑皱著眉,像是想说些什麽,但是又忍了下去,只是眉目间的忧虑掩也掩不住。
萧珑含著笑走上来:“真是好久不见了默弟,要见你一面实在是难啊,你肯定想不到你不在的时候,父皇一天到晚要念叨你多少次”
萧景默笑著客套了两句,便听见皇上身边的安公公尖声细嗓地说道:“世子,皇上宣您进去呢。”正好他也不想和这几位皇子沾上干系,便告罪一声,提步进内殿去了。
进去地时候皇帝正好扔下一本看完的奏折,应该是疲累太甚,是以闭了眼抬手揉摁著眉心──一朝皇帝,担负著的是天下社稷百姓福祉,要想做一个好皇帝,背後所作出的努力,又岂是废寝忘食四字可以囊括的?
萧景默毕竟是自小被皇帝带在身边教导长大的,又深得皇帝恩宠疼爱,所以见到皇帝这一脸疲惫姿态,忍不住便张口劝道:“皇上,国家大事固然重要,可是皇上也要为天下苍生,好好保重自己的龙体才是。”
皇帝睁眼,看到是萧景默,又听见他那番带著浓浓关怀之情的话,心中微觉惊喜感动,一笑之下,道:“现在我身边的人,也只有你还敢跟朕这样说话。”
萧景默恍然惊觉失礼,便跪下去叩首请安:“臣参见吾皇万岁。”
皇帝摆摆手让他站起来:“起吧,你这猴崽子,小时候没规没距的,偏生长大了便将这一套一套的虚礼做得十成十,朕还真是觉得有些不习惯。”
提起小时候,就算皮厚如萧景默,也有些尴尬羞稔,小声嘀咕道:“皇上还记著臣小时候地事做什麽……”而後话头一转,接著前面的话说:“其实贵妃娘娘,还有几位表兄也都关心皇上的身子的,不想皇上太过操劳。”
皇帝轻笑一声:“他们?”但是却无後话了。过了一会,他才将批了大半的奏折往旁边一推,从龙椅上走下来道:“你说的也是,朕也该抽空休息一下,景默你难得入宫,便陪朕下几盘棋吧。”
萧景默低低应了声是,看著御书房内的太监宫女竟被遣散得一干二净,只得亲自去拿了棋子棋盘摆好,待皇帝落座以後,道声“臣下僭越了”,才在皇帝对面坐定。
萧景默执白子,皇帝执黑子,便你一子我一子地下了起来,很快棋盘上面就布满了黑白色的棋子,各自成势,不分高下。只是细看之时,黑子的布局明显更为霸道,宛如一张兜头大网,步步为营招招紧逼。反而是白子,守势更加明显,而且隐隐有将被围困之势。
简若林和萧景默分开以後,便独身一人往留芳阁走回去。
刚到门口,就看见留芳阁的几座阁楼都被重兵包围把守著,心中一惊,加快脚步赶过去,管事的人正站在门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这是怎麽回事?”简若林低声问道。
管事满头是汗:“小的也不知道啊,刚刚还好好的呢,那位大人就突然带了人进来,将阁里的客人赶了出去,把阁子围了起来,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说话间一指阁内正堂主位上面坐著的身穿三品朝服的中年男子。
简若林安抚了一下焦急的管事,然後走进去,不卑不亢地向那官员行了个礼:“在下简若林,乃是这留芳阁主,大人带这许多官兵入阁,敢问大人所为何事?”
那官员正襟危坐,他的副手却指挥著官兵在阁内四处翻动搜查,听见简若林的话,微微抬了抬头,道:“本官只是奉旨搜查,其余一概不知,简公子烦请耐心等待便是。”
简若林不自觉地蹙起了眉,却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上头会有旨意,要搜查留芳阁呢?隐隐觉得有一丝不安浮上心头,仿佛有什麽事请,就要不受控制地发生了。
萧景默一子落下,吃掉了皇帝一颗守关的黑子,顿时打开了一道缺口。
不过皇帝虽然输了一子,却仍然气定神闲,手里拈著一枚黑子,缓缓落在棋盘之上,这一子,却将萧景默刚刚开辟出来的一条生路再次封死,甚至比先前白子被全面围困的局面更加险恶,本来或者只有一半白子在黑子的包围圈中,这一下却失去黑子的大半江山,陷入无法挽救的困局。
萧景默暗道自己太过大意,顾此失彼,心中知道败势已定,只能硬著头皮继续走下去。
果然到了最後,萧景默突围不成,被重重围困,渐渐地棋盘之上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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