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妁》第60章


之事。小侯爷生性风流洒脱,又是个热血之人,血气方刚,年少可欺……”皇帝静静听著,越听那脸上的神色越发深沈。简若林则是豁出去了,萧景默不该为了他,断送前程和性命,反正已经认了私藏龙袍之罪,就索性将一切都担了下来:“草民原本以为,依傍上萧小侯爷,可於我简家有益,没有想到,皇上明察秋毫,已经将诸事看透。事到如今,草民再隐瞒也无益,私藏龙袍,引诱小侯爷全是草民之过,请皇上严办草民,以彰显天家赫赫。至於小侯爷,皇上切莫错怪了他。”
一时间屋内百籁具寂,听不见一丝声响,简若林趴伏在那,心中忐忑不定。
男子相恋,这於皇家,始终是一件奇大丑闻,简若林已经不期望自己能够全身而退,却希望能以一己性命,尽力保全萧景默。只是──
“破绽处处,漏洞百出,枉你还是名满天下的扶苏公子。”
简若林受惊抬头:“皇上?”
“若真如你所说,你为何要认下私藏龙袍一罪?干干脆脆全部推给萧景默,你最多只是个从犯,甚至於你还可以说自己毫不知情,何必要将黑锅往身上背?”
“这、这事本就是草民一时糊涂,现已知罪过,不敢再污攀小侯爷。”
“那你说是你诱惑的景默,怎麽朕受到的消息,却是景默再三对你纠缠不休?”
“这、这当然是草民玩的欲擒故纵的把戏……”简若林急出了汗,不明白这皇帝是个什麽意思,若说要保全萧景默,怎麽此刻字字句句都像是在为自己开脱?
“你是跟朕说了实话,朕便也跟你说了实话吧──景默这孩子,朕自小喜欢,将他带在身边教养了几年,他的性情品格,朕一清二楚,你若真是那别有用心的攀附之人,景默今日对你,当不至於此。”皇帝挪动了下身子,居高临下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人:“景默是朕对疼爱也是最器重的人,只是多年来他屡屡回避政事,便是朕迫於压力,也不敢给他高官实权……他是朕的侄儿,朕甚至不能随心所欲,把朕想给的留给他……只是,他如今不明白朕的用心,居然跪求朕三天──他是算准了朕会於心不忍,还是有恃无恐?!”
“皇上──”简若林声音凄凉。
“你对他的影响实在太大,也太过了。景默在这个位子上,不得不处处小心,朕不能给他留下一个污名,给别人留下一个可以惩治他的把柄。朕百年之後,也要景默与新皇和睦相处,朕不敢、也不能放任他,铸下大错……”
“他现在在病中,却仍然念念不忘要朕赦免你,太医给他的药,他一口也不肯喝。朕问他,他便死死咬定龙袍为他所有,与你无关。他这是要逼死自己,逼死平阳侯一家,也是要逼朕开恩低头啊!”
简若林的两手死死扣著皇帝脚边厚厚的地毯,只觉得心如刀绞,两行清泪汩汩流下,他的声音,凄凉而又无望:“请皇上、请皇上赐草民一死。”
“你以为朕不想要你的命吗?你以一个男儿之身,却让景默屡屡为你触犯雷池……可是,景默是说过的,若是有一天,你简若林不在了,这个世上,也不会再有萧景默此人。”皇帝重重叹息,那感觉,似是无奈,又似是恼恨:“什麽家族亲眷,什麽礼仪伦常他全都不顾了,竟然还存了生死相随的念头,生生枉费朕教导他许多!”
简若林肝肠寸断,他不明白为什麽他和萧景默会走到这一步。这一路如此坎坷,他和景默,明知世人厌恶这不伦之恋,却还是犹如扑火飞蛾一般义无反顾。苍天是否真的无心无情,否则怎麽会忍心给他一丝幸福的希望,随後再伸手将之生生撕碎!
皇家威严,天子声名,真的比什麽都要重要吗?
简若林喉头一甜,似有血腥味上涌,却被他生生压了下去。
“朕今日宣你入宫,一是因为景默的坚持,朕不得不好奇,究竟是个怎样的男子,能让景默为他如此──另外,却是要为此事做一番了结……这件事上,朕已经犹豫了太久,长痛倒不如短痛,索性便来个了结。”
简若林知道皇帝必有後话,所以也只是温顺地跪俯著,等候发落。
“朕今日见你,确知你不是个攀附虚荣之人,你肯为景默而承担全部罪责,总算是对景默真心相待。皇家虽容不得男子相恋之事,但朕念你这份诚心,便给你一次机会──”
小太监端上来一个盘子,里面放著一纸立约文书,还有一杯鸩酒,放在简若林跟前。
“你若肯立下重誓,有生之年与景默不再相见,更终身不得离开苏州城,朕便饶你一命,让你回苏州城去,继续经营你的留芳阁──否则,朕,也容不得你了。”皇帝一语说完,似乎也有些於心不忍,缓了口气:“是签字立约离开景默,还是喝下朕为你预备的鸩酒,你自己选。”
简若林呆呆看著那文书和毒酒,一抹苦涩涌上心头,皇帝给了他两条路选,但其实这两条路却都是死路──萧景默的死路,或者是他的死路。
圣人不仁,是因为以苍生为计,以大局为重。
但这选择,太过冷酷,太过无情。
“皇上,草民并不想死。”简若林示弱地说了一句。
“朕并非铁石心肠,你只要离开景默,便可以不死。”
“可是皇上──”简若林凄然一笑:“你给我地生路,却是要我以背弃景默为代价。这两条路,一是要付出生命,一是要斩断情感,无论哪个,草民都舍不得。”
“朕还以为你不怕死。”皇帝冷冷一笑。
“怎麽会不怕死呢?”简若林仍是凄凉笑著:“我不但怕死,也怕以後再也见不到景默。”
“一直以来,都是景默苦苦跟在我身後,一次次地付出,在我最难的时候默默守在我身旁……我虽对他冷言冷语,他却还是一如既往……我们已经蹉跎过一次,经不起第二次了……我答应过他,除非他先放手,否则无论发生什麽,绝不会再轻言背弃。皇上,草民并不想死,可若是草民要生,便要毁了这个承诺,草民……真的不忍心……”
如此情义,便是天子也动容,皇帝看著他,内心思绪纷杂。
皇帝讶然:“你当真不要命了吗?”
简若林俯首叩拜,神容凄恻,令人不忍睹触,苦笑一声,道:“皇上给了我活路,是我自己,要选死路……”
酒杯里的红色液体,一如当日他和萧景默在桃花树下,旖旎对饮的桃花美酒。
只是一入喉,便是穿肠毒药。
──其实早在那时,萧景默携日而来,挂坐在桃花树梢明眸低笑的时候,他们彼此,便已经种下了情的蛊爱的毒,除之不休,生死相随。
“草民只求皇上一件事。”
“你说。”
“请不要让景默知道,是皇上赐死了草民,就说草民离开了吧,去他说过的雪山之巅看雪景去了,或者说我去了大漠游历……无论怎样都好,只要让景默还知道我活著,让他以为,我还在某个角落里头,且走且行,如此便好……”
皇帝沈吟了半晌,终是不忍,恻然道:“朕答应你。”
简若林心事已了,回想起他和萧景默一路经历的种种,却不想,终还是如此结局。桃花庙的一纸签文,果然一语成谶,他的姻缘,结於桃花,却注定历尽坎坷,不得善终。
仰头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酒杯带著点点残旧,自指尖滚落,委顿於地。
喉咙发腥,点点血红沾上衣襟,简若林的嘴角沁出鲜红色的血迹,白的脸红得血,如此凄豔又如此伤人。他倒在皇帝脚边,手指握住那一点地毯的边角,目光黯淡,嘴角的鲜血蜿蜒,轻微地痉挛挣扎著,但那神容,却平静之极,几乎是从容无畏地赴死。
视野中的景象消散得太快,渐渐地,简若林也已经无力抓住和挽回,任由黑暗寸寸笼罩。此时此刻,那唇边竟然浮现起一抹灿烂的笑意,旖旎动人……
那夜,是谁笑弯了一双桃花媚眼,低低呢喃著说:“我喜欢你。”
那时,又是谁决然离去,唯留背影让人遥望伤神?
明知是过,却为何还要明知故犯──半生虚华如梦,简若林和萧景默,终是一场华丽徒然的蹉跎。
作家的话:
下一章就完结了,关於《桃妁》,真的就再没人想跟寒月说点什麽了麽。。。
桃妁第四十一章(完结)
“若林!”撕心裂肺的尖叫声突然响起。
萧景默自帐幕後奔出来,前後不过数日,但是正值华年地萧景默却已经形容憔悴枯槁,甚至灰白了诸多发丝,宛如困兽一般地姿态令人咋舌惊诧。他冲到皇帝的暖炕之旁,抱起倒地不醒的简若林,声声凄厉:“若林,若林,你怎麽能这样傻,你怎麽能?!”
见怀里的人儿身子冰冷气息全无,嘴边却是一缕缕干涸的血迹,又是心疼又是恼恨,几乎肝胆俱裂,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