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只在梦》第76章


可这个人却好大喜功,生怕自己的傲人成绩不被拓跋宏所知,居然命他所辖州内的百姓在我们大军经过的路段林立无数刻着歌颂他的美德的石碑。
可想而知拓跋宏见到这样幼稚的举动会是多么的生气,他当即下令将王袭召了过来狠狠的训斥一番,当场剥夺了王袭的将军称号,同时文职贬降两级。
拓跋宏一向爱才惜才,求贤若渴。这个王袭也的确是个人才,可却偏爱沽名钓誉。这个年代用人注重德才兼备,而德重于才。所以有才无德之人除非特殊情况一般是不会被重用的,而有德无才之人却可能在考虑范围之内。也不能说他们这样的用人方法不对,只是我有些不太接受。
且如今仍采用举荐的方法来选拔人才,又注重门第,在我看来真是有着无数的弊端。可我也不敢大嘴巴的说出科举,那可是百来年之后的隋唐才有的。而且那些马背上出身的魏国鲜卑大贵族们有文化的可真不多,大多数人对着儒学还有着抵触情绪呢,科举压根就是不可能的。
九月初九拓跋宏下诏,凡御驾所经过的地方,若庄稼有所损毁,每亩发给谷米五斛作为补偿。同时大军所过四州内的百姓,若有百岁以上者赐予县令名号,九十岁以上者赐爵位三级,八十岁以上者赐爵位两级,七十以上者赐爵位一级。鳏寡孤独不能养活自己的赐粟五斛,帛二匹。以孝悌闻名,兼有文武之才的将名字记录下来,以备征召。
拓跋宏此举似乎完全是为了安抚百姓,实际上能受到恩泽的人估计不多。人生七十古来稀,这样艰苦的环境之下能活到七十的可真的是高寿了。但是不管怎样,他有这份想去关注的心也是好的。
在泥泞当中继续跋涉数十日,疲惫不堪的大军终于在九月二十那日踏过黄河之上架设的浮桥,到达黄河南岸。
同样深感疲倦的我也暗中舒了口气,目的地洛阳即将到达,也就意味着我们长达一个多月的征程就快结束,当然值得开心。
这一路上,我的易装瞒过了其他人,却瞒不过我的大哥冯诞还有拓跋宏那些随行的弟弟们。
冯诞初见到我时眼中闪过诧异,随后即是了然。循规蹈矩的他可能没想到拓跋宏居然带着我随军出征,所幸他的眼中并没有流露出反对,让我安心不少。
再次见到拓跋勰时我的内心些颇为感慨,真没想过自彭城一别之后,我与他再次碰面会是在这样的场景下,记忆中的他更多是当年那个羞涩的小男生,而不是如今这个一身戎装,面若冠玉,英姿勃发,浑身散发着儒雅气息的男人。
岁月无情的在我们身上刻下印记,也让我们变得陌生疏离。欣喜的是他温润的双眸一如初遇时那般展露着柔柔的暖心笑容,也许我与他之间那份纯洁的友情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而是化作了一份无需言语的默契。
拓跋禧也只一眼便将我认出,起先我还担心他会冲动的去责问拓跋宏。可过了许久也不见他有什么反应,便渐渐放下心来。大家都在成长之中改变了模样,也包括我自己。
外表变化最大的当属俊秀儒雅的李冲,才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两鬓的头发已然花白,皱纹横生的面孔看起来衰老不堪。
锦秋曾在私下里与我秘密讨论过李冲跟太皇太后的绯闻,我们都觉得这二人应该是真正的相互欣赏仰慕对方的,是存美好的真情的,所以太皇太后去世之后李冲才变得如此的憔悴。
、十二,迁都(二)
大军在洛阳城外安顿下来之后,拓跋宏便带着我们这些随身近侍及一班近臣前去洛阳城内参观前朝宫室遗址。
虽说我曾在洛阳城郊生活过一年多,可对这个城池却是全然陌生的,甚至不如锦秋来得熟悉。
此时我与她各自撑着伞并肩走在人群最后,目光所到之处,皆是倒塌的房舍,断垣残壁之中杂草丛生,细雨飘摇的暗沉天空之下处处满目疮痍。一路行来前方仿若永无止境般的萧索让人不由自主的感到莫名的心酸,胸中充塞满无法言语的惆怅。
人群停伫在一块空旷的场地上,拓跋宏悲怆的声音响起:“晋室不休功德,宗庙社稷毁于一旦,荒毁成这样,朕实感痛心。”他的面色无比凝重,眼角似逸出晶莹的泪珠,我的心也随着他的倍觉伤感。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拓跋宏吟道伤心处,随行之人无不为之而动容,纷纷潸然泪下。
“给,擦擦鼻子。”锦秋伸手递给我一方丝帕,万分感慨道:“想不到你家的陛下还是位煽情高手,就连我这个没心没肺的也被他的吟诵感动到了,那些煽情主播们跟他比可真弱了去了。”
“你呀!溶入在此情此景之中,任谁都会觉得伤感的,他本是性情中人,你怎么能说他故意煽情呢?再说你现在可是情绪敏感期,有所波动很正常。”
锦秋也真是搞笑,为了能随军,居然对拓跋澄采用了□计。目的算是达成了,却在途中意外发现有孕,直让她懊恼不已。
两日前拓跋澄得知之后,迅速将她押到我身边,请求我代为看管。虽然拓跋澄自始至终都铁青着一张俊脸,可我看得出来那人的内心还是挺欣喜的。他的眼底可是有着掩藏不住的欢乐,可惜粗心的锦秋却看不出来,还真不知道她们俩这次是谁设计了谁。
锦秋闻言如我所料的皱起眉:“谁知道我那安全期会不准,这老天也真爱给我找麻烦啊!”
“既然有了就好好对待,别再怨天尤人了。况且这也算是喜事一桩,我还真希望有个人叫我阿姨呢!”我是想生也没有能力去生的,所以我也从未想过我要不要为拓跋宏诞下子嗣。锦秋的处境与我也不同,她其实大可不必这样纠结的,毕竟她与拓跋澄的孩子是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的。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不过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做这种没头脑的事情了。”
“省省吧,让我相信你的话还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来得容易。”我闷笑着打趣,此时人群之中的拓跋澄可是在时不时的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的,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她会对我有大动作的反击。
参观完废旧宫殿之后,一行人又匆匆奔至旧的太学遗址。同样是一片惨不忍睹的破败景象,杂草之中倾而未倒的残墙尤为触目惊心,我不得不承认战争的摧毁力,破坏力实在太过强大。
“在东汉时期这儿可是全国的最高学府,据说当年鼎盛时曾建房二百四十幢,一千八百五十室,学生多达三万余人,那该是多壮观的场景啊!”锦秋的眼神中有着无限的憧憬,似乎很想跨过历史的长河去会一会那些当年的青年才俊。
“前面还有一排残破的石碑,当年东汉灵帝诏准蔡邕等人奏求正定六经文字,书刻于碑,历时八年刻成,所刻经书为《周易》、《尚书》、《鲁诗》、《仪礼》、《春秋》五经及《公羊传》、《论语》二传,合计7部典籍。以一家之文为主,在后面备列诸家异文。不过用的是当时通行的隶书。”
向前几步,果真有一排残破的石碑安静的伫立在杂草之中,任由风雨无情的将它们慢慢蚀烂或是人为的恶意损坏。
石碑高约一丈,广四尺。碑上所刻字体方正,结构严谨,不过这些枯燥的儒学经典却是我最不乐意看的。
仰慕儒学至深的拓跋宏此刻自然停驻在一块块石碑前仔细的观摩着,不时说出几句见解。随行的那些有文化的人似乎也看得津津有味,争相附和着。
我与锦秋尾随着停滞不前的人群,眼前除了残破的石碑还是残破的石碑,心内不觉倍感无聊。
锦秋似乎感觉到我的不耐,轻笑道:“耐心些,这石碑一共有四十六块,像现在这速度,没有两个时辰怕是没法解决问题,你家的陛下可不是一般的好学之人。”
她已经百无聊赖的开始摧残路边的野草野花,一会儿便揪了一小束在手上。
“你什么时候如此博学了,刚刚的一番解释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我也跟着她采下一朵浅紫色的小野花,小心的拢在手掌中心。
锦秋闻言立即白了我一眼:“又不是第一次来,几年前我跟小澄子就陪你家陛下来过,那一次他们俩在这儿足足研究了一整天,我都快给无聊死了。也不知道这些文字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他们如此的着迷。唉,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几次偷偷来洛阳其实是为了找你来的,还好你被我在邺城给误打误撞逮着了。”
果真是找过我的,我握住花的手轻轻颤抖。拓跋宏从未在我面前提及曾到洛阳来寻我之事,我那时心底却也存过这样奢侈的期望。可真正听到却是让我感觉分外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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