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只在梦》第93章


事实却证明我唯一一次的乐观是多么的不明智,才向前挪了不足正常的三步远,我僵硬的身子已直直的趴到湿凉的地面上。顿时袭来的强烈痛感不断撕扯着无力动弹的我,万般懊悔的同时我也只能颓然的趴着,等待着人来解救我出困境。
不知趴在地上多久,依稀听到有人推开门,紧接着从头顶传来气急败坏的大声责骂:“谁让你下榻的!”
进入温暖怀抱的同时,我看到了拓跋宏焦急的面孔。可我已经被火辣辣的疼痛折磨得无法发出只言片语,甚至连表情也凝滞住。
他小心翼翼的抱起我放到榻上,眼神由责备转化为心疼。我半睁着眼回望他,好想为自己的鲁莽对他道歉,却也知道此刻再说那些没什么用。
被急急召来的太医诊断片刻便退了出去,拓跋宏再回到我身边时眉眼间有着掩不住的阴郁,他坐在榻前紧紧的抓住我的双手对着我喃喃细语:“都怪我疏忽没放个人你这边,我不能再让你受伤了。”
虽然他的声音微小,但神智已近模糊的我还是听得很清楚。心里一阵泛酸,不觉泪眼迷蒙。明明两次摔伤都是我自己的错,他却将责任全都拉到他的身上。
从没有像此刻这般清醒的意识到自己似乎一直以来带给他的都是担忧与伤痛,而我所能给他的那点微薄的温情偏还加了无数的附加条件。
也许老天让我留下来并不是怜悯于我对他的难舍难分,也许老天是为了给我一个可以弥补的机会。之前的我真的是太自私了,那对他太不公平。
、十四,南征(五)
再次的摔伤比我想象的要严重很多,特别是在再次上路之后。一点点的颠波都能将疼痛上升到我无法容忍的地步,让我头次尝到了痛不欲生的滋味。无奈之下我只得将棉布揉成一团塞到嘴中,以制止自己不时发出的痛苦呻吟。
拓跋宏见我这样近乎自虐的举动自是又生气又心疼,在试了好几种止痛法子无效之后,他开始犹豫着是不是要将我留在济州养伤。太医也是积极提议留下,可我却打心里不乐意,又不愿见他为难,整日在留与不留间轮番转变着主意。
他的顾虑我也明了,他是担心留在济州的我可能无法得到很好的彻底医治。而我是不愿与他分开太久,此地距离洛阳遥远,谁知道跋跎大师的谶语何时灵验,如今我已准备认命只想在离开之前力所能及的多给予他一些温暖,他在成长过程中渴望却又极度缺失的温情。
因此地离黄河已近,拓跋宏决定弃车登舟从泗水入黄河,让后沿黄河逆流而上回洛阳。这样既不耽搁时间,于我的身子又是有利的,无疑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他命谒者仆射成淹去准备舟楫,这成淹是位谨慎的臣子,当下直言谏道:“臣以为河之水汹涌湍急,陛下万金之躯不宜登舟。”
拓跋宏道:“成卿的一片诚心朕心下明白却不能接受,朕此举乃是为了让天下百姓放轻对河水的畏惧。从前旧都平城无漕运之路,故京邑人民贫困。现今迁都洛阳,朕力将将使四方水路运输通畅。
听他如此一解说我立时心安不少,至少他这个异乎寻常的举动于国是有益的。正是因为太过珍惜他的好,我从心底里不愿他这样做纯粹只是为了我。因他内心里的国与家,国是永远排在前面的。
夏日的黄昏有些燥热,躺在船舱中安然睡觉的我被一阵悦耳的笛声叫醒。只见夕阳之下,拓跋宏盘膝坐在船尾,手执一管竹笛专注的吹奏着,悠扬的乐声从他的唇边飘散开来。橘红色的柔光照亮了他关泽的面庞,风扬起他宽大的衣袂飘飘若仙,形神好不潇洒。
我欣羡的望着怡然自得的他出神,直到他起身走到我身边仍未回过神来。也许是洛阳近在咫尺,他的心情似乎不错。
“可是吵醒了你,身上疼不疼?”他将我按到榻上,关切的问。
我笑着接过他递来的面巾擦了擦脸,笑着道:“前日就不大疼了,也躺了这许久,该大好了。”
“就是好了也要多躺几日,可不能再跟上回一样。”拓跋宏一边皱眉念叨,一边一勺勺的喂着我喝醴酪。
在船上这些日,但凡他得空总是遣开侍从亲自照料我,若是没空也派了好几人时刻守在我身旁。他哪里知道连摔两次的我是再没胆子撑着下榻的,根本不必这么多的人力照看着。
“听说明日恂儿会到平桃城来迎接你?”午后才得知的消息,我也是随口一问。
“嗯!”拓跋宏放下碗,静默片刻继续道:“我想等到了洛阳便安排彦和送你回冯府,等你伤好后立即迎你回宫。我等这一日已等了许久了,不要让再我等下去了,可好?”
他的急切让我心生不忍,用力反握住他的双手笑着道:“我当然愿意进宫,都好久没穿那些鲜丽的襦裙了,还怪想念的。”
如愿看到他微微愣住的样子,我顿时笑得没心没肺。本就该以后妃的身份待在宫里的,更何况如今的我正想努力做一个合格的后宫女子,陪在他身边。
“热不热,我来给你扇扇。”船舱内要比外面闷热许多,才一会儿他的额头上已沁出无数细微的汗珠。
“我不热,倒是你自己该扇扇。”我伸手欲抢他手中的扇子,他急忙退后几步瞪大双目凝望着我。
良久,他长叹一声幽幽道:“总将我的话当耳旁风,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送你回冯府。”
我扁扁嘴:“宏儿莫生气,我只不过是开过玩笑而已。你看我不是乖乖的躺着,一点也没挪动身子。”
“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他在我的榻前坐下,俯身凑到我耳边低声道:“若是让我得知你有不听话,等回到宫中我定要重重的惩罚你。”
“如何罚?”有点好奇。
他笑了笑道:“暂时不告诉你,你只管小心便是。”
“不告诉我拉倒,你回去便要忙了,看你哪有时间来管我。”其实什么惩罚我都不在意,我的积极配合只是不愿破坏他的好心情。
“是啊,也不知刚从平城过来的百姓能否适应酷夏的暑热。”他轻摇着扇子喃喃细语,终究还是国事放在最前面的,我心下叹息。
让他忧心的事总是一件接着一件从没消停过,连我这个看客也时时觉得疲累,真不知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历时半年的南征魏军的损失良多,无功而返本不是件光彩的事。可帝王归京该有的仪仗排场依旧不会少,拓跋宏本就极推崇礼教且正想着在魏国振兴礼教,这些规矩自然很注重。
因此等他们的大队人马缓缓的离开,所有的人完全走了之后,留在船舱中快睡着的我才得以登上拓跋勰宽敞的牛车。
躺在铺着柔软垫子的宽大车厢内,我有一句没一句的对着拓跋勰讲述南征路途中的见闻。
他一手支着下巴状似认真的倾听着,目光却始终停驻在门帘空隙处一动不动,嘴角似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
我也不管他到底在不在听,尽自投入的讲着,直至进城之后外面不时传来的嘈杂声大大盖过了我的轻言慢语才索性闭上嘴。他也好似终于厌倦了外面的风景,回过头来黑亮的眸光直视着我,认真的道:“这一路受尽艰辛,可曾有后悔?”
我坚定的摇头,随即苦笑道:“真的很抱歉,似乎总让你见到我最为狼狈不堪的模样。是不是觉得你大哥与我就像两头不肯听人好言相劝的倔驴,败得一塌涂地。我身子上的伤倒还容易复原,只要歇息些时日便可痊愈。只是你大哥他这次面上虽看不出什么,心里却是极失望难受的。你们兄弟素来感情深厚,有机会定要多多开解他才是,真希望他不要将自己逼得那么累。”
我自私的将希望寄托于他的身上,但愿他的劝慰能让拓跋宏多少卸下一点强加给自己的重担。
“皇兄自幼便喜欢将所以的不快掩藏于心底!”拓跋勰轻叹一声,满怀愧疚的道:“也怪臣弟们无用,不能为皇兄分忧解难。”
他的眸光清澈,言语诚恳。我知他是真心关爱他的兄长的,可少年的他温润有余却魄力不足,是一心想做闲云野鹤似的贤王的,也不知这几年来的历练有没有让他改变。
“你大哥他真正所能依靠的也就你们这些至亲的兄弟了,他前方的路任重而道远,你们若能与他携手同行势必能将阻力大减。”其实我也不是真的指望他们兄弟能为拓跋宏做什么,只是觉得拓跋宏一个人走得很累,只是突然而至的感慨。
拓跋勰默默点头后不再言语,而我也不愿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外面的吵闹声依旧不断,各种方言混杂在一起听着别有一番趣味。
“云珠到洛阳了没?”这半年与锦秋的联系几乎完全中断,加之自己的烦恼诸多,根本没时间顾及其它,如今回来了自然当做的还是得去做。
拓跋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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