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殇·半面妆》第69章


“宫里有消息说,太子……他……”他侧过脸去,英挺的鼻子仍然线条分明。
太子?我手中的芙蓉扇,轻轻地飘落,象蝴蝶一般旋转,流向旁边的池水。
“听说太子和众人在后池泛舟,想伸手摘取一朵荷花,不料失足,掉到水里,摔伤了腿,从此就一病不起了……如今恐怕已经不可救治了……”
“不……”没等他说完,我立即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哀鸣,“不可能……不可能……”
他立即拧着眉头看着我。
我几乎要晕厥了,摇晃着起身抓住了他的衣襟。“你一定是听错了……”
手被掰开,人被冷冷地推向一边。“你反应有些过激了吧?”
我无力地仰望高空,江陵的天空依旧是那么透彻阔远,一碧如洗。太子不过刚刚过了而立之年,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年华,就这样即将撒手人寰了?何况萧绎方才还笑得那般开怀,发生了如此大的事,怎么可能还镇定如此?毕竟是手足兄弟,居然在此刻还有心情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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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低面深藏碧伞中㈡
想到这里,我勉强一笑:“这么久了,还没有忘怀那陈年旧事?想要惩罚昭佩,何必要找这样的理由?”
“哈哈哈……你这样不希望他死么?若是本王死了,你会不会这样伤痛?”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可怕的嫉恨和悲凄。
“原来到现在,你的心里仍然介意?”我无奈地笑了,笑容里含着轻蔑。如此肚量,如何去做开天辟地的大事?
我的笑容激怒了他,他抓起我刚才看的《文选》,一把撕得粉碎。“他编的书你就这么喜欢看么?以往,你无数次撕碎了本王的心,今天,本王也要撕碎了你的心,让你尝受一下心痛的感觉……”
碎屑飘扬在如茵的草地上,随风滚落入水,残露出来的白纸黑字飘在开满了艳红菡萏的碧叶之上,显出极其不相宜得狰狞。那份感觉,如炙热黄昏中渐渐陨落的夕阳,带着最后一道光环,卸掉了所有的伪装,触目惊心得呈现出那抹妖红。
“怎么可能?你骗我?怎么可能因为落水而伤?一定是另有隐情?以为我不知道么?”我心里渐渐感觉到这件事的真实性,但是仍然口硬。
谁料我此言一出,他满脸的暴桀之气化为惊异。“怎么?你知道些什么?是谁泄露给你的?”
我怔怔地看着他,忽然醒悟了,怒道:“原来有多少事情是你瞒着我的?亏我一心地为你解困,你对得起我么?”
“这……”他闷了口气,说道,“无论如何,他还只剩下一口气了……你心目中才华横溢的太子就要去九泉之下了……”
“你——”他恶毒的语言仿佛给了我一巴掌,怪不得他没有悲凄之色,原来他心里是那么恨他仁德的兄长,他的兄长在前边挡去了他的路。
“无情……”我喃喃自语,泪水顿时无声地倾泻。
荷池里万朵红玉,碧叶随风而翻卷,娇羞欲醉。
“本王无论怎样无情,怜惜的却是眼前人。只怕,你的心已经随他而去了罢?”他毫不掩饰他的愤怒,就在这么一个晴朗的蓝天碧日里降了一场冰冷的雪雨。
他说着,恨恨地转头,离去。“他……再也不能踏上那个宝座了……”
这声音敲击着我的内脏,我似乎觉得自己的魂魄再一次要离开身体了。天妒英才,太子……你带走了大梁的希望……
我呆呆地站立在草地上,无法驱走内心的伤痛。他到底还是这样,这么多年了,还耿耿于怀……
“母亲,你看我画得好不好?父王到哪里去了?”我的躯体被方等拼命摇撼着。
我强自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躬身看到,方等的画越来越有模样了,王僧辩的眼睛很有几分神韵,只是仿佛多了一种很熟悉的神色……哦……似乎和萧绎那凌傲的眼神很接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连这眼神也会肖似么?
“怎么?发生了什么?”冰儿不解地看着我脸上的斑斑残泪。
我望向远方的天空,低沉地说:“大梁的天要塌了……”
“什么?”她呆了一下。
方等没有听到他所希望的夸赞声,自然不依,委屈地哭闹起来。
此刻,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抱去他,只是指着他对明珠一笑:“明珠,本宫暂时把他托付给你了……本宫要休息片刻……”
“是……”明珠善解人意,立刻抱起方等,哄着他,渐渐远去。
我用双手蒙住了眼睛,再一次任性地大声哭泣起来。
终于,天越来越沉了,来自建康城台城紫云殿的丧钟敲响了,带着沉痛的梵音,穿透了重重雾蔼,飘过无尽的长江水,在江陵的上空化为无影无形的呜咽,压得人喘不气来。
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我真正哀痛的是一代英才的殒落,而不是他心中所想的……
紧接着又是斋戒、祭祀。太子的谥号“昭明”,闻听建康的百姓蜂拥至宫门,号哭不止。此时正是江南的雨季,烟拢宫墙,楼台倾黯,泪竹痕鲜,那停伫的孤雁此刻,想必只有在九重宫殿的上空凄凉地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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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红衣落尽渚莲愁㈠
智远又送来了抄好的经书,我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这两年果然又进益不少。
智远本人似乎已经渐渐褪去了那份青涩,言行举止均比以前老练了许多,许是多年接触达官贵人,逐渐养成了通达圆滑的手段。
“王妃的字体娟秀,一日千里,小僧佩服之至。”
“是么?”那个“永”我还是写得没有力度,缺乏伟岸和大气。难道女子想学书法都会遇到此样的瓶径之处么?
“瑶光寺的香火如何呀?”我淡淡地问了句。
“回禀王妃,托王妃的福,香火甚是鼎沸,只是前日主持方丈说前殿的佛像漆掉了不少……”他的话,和钟磬声一般,清澈过后,是余音袅袅。
“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托了本宫的福?修缮庙宇,不是要等咱们殿下的旨意吗?”我瞥了一眼这个小和尚,心里暗笑,居然跑到我这里挖墙角来了。
“主持说,这王府的事都是您当家,和您说了,就等于和湘东王殿下说了……”他的笑容里流淌着绿叶的生机,我觉得甚是舒服。
“士别三日,果真要刮目相看了。你到是越来越会说话了……”我站里身来,拨弄着一盆新移栽的一朵青莲花。
“满月为面,青莲在眸,本宫似乎还记得晋安王这句话,看来这佛眼真的亮了。既是睁着眼睛,难道看不到大梁目前正元气大伤吗?你到是挑着时候,来和本宫要银子来了?”
青莲花因色青而得名,叶子狭长,近下小圆,向上溅尖,青白分明,形似眼睛,世人常以其象征菩萨佛眼。
“王妃此言差矣。”智远阿弥陀佛了一声,说道:“若是您肯施舍,实在是一举三得……”
哦?我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眉头一挑,“一举三得?”
智远的眼睛眨了眨,和那犹如佛眼的青莲花相衬,愈发显出那种凡夫俗子的智慧来:“若王妃肯施舍,那感恩戴德的岂能只有本寺院僧?一方面满足了佛祖的体面,另一方面则满足了百姓的心愿,最重要是百姓对殿下的仁政会感激涕零……王妃您也是功德无量……”
我笑了,其他的倒是小事,若对他的功业有利,自然可以去做。
“本宫终于知道,为什么住持会派你来王府了?”我边说边取下一片发黄的荷叶,轻轻掷向盘中。
“啊?”他显然被我忽然迸出的话语震了一下。
郁闷的心有些渐渐得舒缓下来,我挥了挥手,招呼过来明珠。“告诉清涟姑娘,准备一下捐建遥光寺的银两……”我由于懒散,已经把部分事物教给清涟打理,她的聪慧,足以堪当此任。在他的妻妾里,这是唯一值得我信任的人了。
智远的神情惊愕,显然没料到我这么痛快就答应了下来。“您答应了?”
我点头默认。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小僧会记在功德簿上,万载留存……”他掩饰不住内心的雀跃,脸上是卸了大任般的放松。
“等太子的祭期过后,本宫会亲自去寺里参拜……”有些事,我自是不能和外人诉说,萧绎的心胸永不能和太子相比,我做这些,只不过是想为萧氏子孙积些德罢了。
“如此,那小僧就去禀告主持……”他说完,恭敬地行了一礼,欢然而去。
“王妃,此人真是有才,只可惜遁入佛门了。若能报效朝廷,必然有所建树……”明珠边递上一杯淡茶,边惋惜。
“那倒不一定,”我摇头,“南北两朝目前最得宠的就是僧尼,在这个佛法大于天的朗朗乾坤里,还有谁比佛门弟子最金贵的了……”
“这可倒是有道理……”明珠从我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无奈,只好压低了声音,接了一句。
我却没容她喘息片刻,接着说道:“若是没于官场,整日里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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