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天士》第26章


阿诚得意洋洋道:“姑姑说了,你家大少爷就由我们招待几日,请姜大掌门回去准备,十日内在镇上翠仙楼摆下酒宴,请来四位江湖掌门到场见证,让姜大少爷拜我家四位阿叔中的一位为义父,从此两家结为亲戚,到那天大少爷便能毫发无损地回家。”
姜庆源的脸色登时一片煞白。这招简直太损了,不仅闹得全镇轰动,还要请来四位掌门做见证,从此他家便跟棋盘寨绑在了一处,北隆水斋也成了半个土匪。
这实是谢诒珊为棋盘寨所做的最后打算。虽然她相信王印竺不会置之不理,但是她不习惯依赖别人,凡事仍要亲手安排后才能放心。
“我呸!”俞焕突然猛啐一口,“老子宁愿认个王八做义子,也不要认那个王八蛋!”他死死揪住阿诚骂道,“你姑姑昏头了?果真要是放心不下山上的弟兄,便不要偷偷跑掉!既然走了,又何必还在意我们的死活!”
阿诚哭丧着一张脸:“俞叔,我也是没办法啊!谁想走啊?”整件事里面最可怜就是他,到现在都还是一头雾水,却被支使着忙活了一整夜,先跑去各家还东西,一大早又跑到陷阱的另一端等着,待姜遇强摔下来之后将他绑紧藏好,再跑来这里同赵俊、俞焕一起阻截姜庆源。至于到北隆水斋还匾、又将陷阱连夜重新布置的,正是谢诒珊本人。
两边正乱成一锅粥,这时山下又来了一股人,打头两个小厮抬着个轿椅,上面坐着的正是姜老太爷。轿椅后面跟着两个小厮,抬着一块蒙了红布的匾。
“爹!”姜庆源一见老太爷来此,登时大惊失色。儿子的事还未收场,老太爷又来添乱。
姜老太爷在轿椅之上手执拐杖,指着姜庆源骂道:“你给我滚到一边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声音虽是低沉,却如天边隐雷直落入每个人心中。这是一个甲子以上的功力才能达到的效果,姜老太爷露这一手,当即便震慑全场。
老太爷高坐在轿椅之上,拐杖一指,后面两人便抬了匾走到赵俊等人面前,将红布揭开,正是“秋水长天”。
“这匾昨夜蒙移山寨主赐还,老朽想了一夜,觉得我家水斋实不安全,还是放在山上更为妥当。所以还想恳请贵寨继续替我家收好。”
山寨的人都被搞懵了,匾抬到跟前,他们竟不知道到底要不要接。俞焕拦住大家:“都先别动。”又转向姜老太爷喝道:“你这老狐狸又想搞什么鬼把戏?”北隆水斋的人登时面露愠色,气氛再度紧张起来。
“爹——”刚刚缩到一旁的姜庆源突然发出困兽般的声音,“您老人家若要一意孤行,我便断指明志!”说着便从腰间拔出护身匕首,左手张开五指按于地面,一张面皮涨得红里泛紫、紫里发黑。旁边两人一见忙抱住他,后边的喽啰们一时哭爹喊娘,好不热闹。
姜老太爷冷眼瞧着儿子,待哭闹声稍歇,便淡淡道:“你切,最好齐腕切掉,少了一只手,从此便不必吹嘘什么华佗的五禽戏是由伏鹜掌演化而来,甚至连鸭子都是跟着伏鹜掌学会游水的这种连疯子都想不出来的疯话!”
这句轻语竟比大声怒喝还要灵验,一时之间全场鸦雀无声。这些话也只有这位老太爷敢说出来。这一边的土匪群却是笑开了花,那阿诚骑在马上咧着嘴大乐,还火上浇油:“干脆来个齐肩斩断,岂不更加干净?”众人越发笑得直不起腰来。
阿诚正笑得得意,忽然发现一直站在常一凡身前那人向自己看了一眼,目光虽极是温和却带有责备和制止的意味。阿诚登时想起那天他想陷害常一凡时姑姑的目光。他突然全身打了个冷战,心中升起一阵惶恐,立时止住了笑声。
这个人,难道就是常一凡的师父?可是自己为何要怕他?
“爹!”姜庆源又是一声暴叫,“他们抓走了遇强!还有你请来的这个王印竺,他原来也是棋盘寨的人,我家的底细全被人知道了!”
“你住口!”姜老太爷一杖重重击在儿子肩上,吼道,“我家的底细天下还有谁人不知?心胸狭隘、见识短浅、自吹自擂、妄想成狂!就凭你和遇强两个,北隆水斋的气数也差不多了!”
一阵尴尬过后,突然有人朗声道:“这匾我看还是接下吧,切莫辜负了老先生的好意!”王印竺上前几步,从两名小厮手中坦然接过那块匾,又交到赵俊俞焕二人手中。
王印竺又仰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阿诚,柔声道:“这位小公子,可否下马说话?”阿诚还在纳闷,在场所有人他都认识,一边是山上的大叔兄弟,另一边是北隆水斋的一群死对头,中间还夹着个无比刺眼的常一凡。唯一不认识的就是这个人。先前王印竺自我介绍的时候他还没到场,此时一见赵俊俞焕都对他客客气气的,此人竟有几分父亲的感觉。阿诚当即像被灌了迷魂汤,顺从地翻身下马,站到王印竺面前。
听说这世上有一种邪术,能以目光摄人魂魄。阿诚觉得自己现在就中了这种邪术。眼前之人虽不张扬却魄力十足,令人无法违抗。再看他一直注视着自己,目光温柔中带着慈爱,仿佛从自己生下来那天就一直在看着自己。直看得阿诚鼻头发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你看姜老先生亲自来送匾,北隆水斋已经无意与棋盘寨为敌,你能不能把他家大少爷还给他们?”阿诚迷迷糊糊地点点头,忽然又猛醒过来像拨浪鼓般一通摇头:“不行,我要先问过姑姑!”
王印竺微笑着劝道:“你姑姑肯定会同意的!”阿诚又是一阵迟疑,王印竺走近一步,将耳朵送到阿诚嘴边,“来,你只说给我听,姜家大少爷现在在哪?”阿诚便彻底放弃了抵抗,乖乖地低声吐出几个字。
“好孩子!”王印竺赞许了一句,转身走到姜老太爷面前。王印竺俯身对老人耳语了几句,老人随即面露感激之情,连声称谢。
“还有,”王印竺又恭敬道,“伏鹜掌法我已拜读完毕,真是一套上佳的武功!人乃万物之灵,取法自然本不以为耻。印竺有些粗浅心得也都交给姜掌门了,希望能对老先生的膝伤有所助益。还有请姜掌门放心,我答应过为你家守密,就一定会做到。”
姜老太爷再度动容。这才是他当初请王印竺的本意!伏鹜掌看着威风,可是练此功者到了五十岁左右,则个个都会出现膝盖严重变形的状况,膝盖扭曲得像一节死硬的树瘤,每行一步骨头都磨得嘎嘎作响,好像随时要断掉一样。到了最后甚至就像姜老太爷一样出入都要靠人抬着。更大的打击还在后面,姜老五十五岁的长子姜庆丰在家里一瘸一拐撑了几年之后,在三个月之前突然膝盖碎裂,双足瘫痪成了废人!万般无奈才将掌门之位传给了姜庆源。现在对老人来说,江湖地位武功排名早已是天上的浮云,他唯一惦记的只有子孙的健康。
老人低声长叹:“其实那个秘笈守不守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家最见不得人的隐私都已暴露!”他面色阴沉地看了一眼儿子,“过不多久满江湖都知道北隆水斋的新掌门是个贻笑天下的无知狂徒,我姜氏一族毁家之日不远矣!”
“还有,请转告诒珊寨主,只要老朽活一日,北隆水斋便一日不与棋盘寨为敌。还有——”姜老太爷从怀中取出一把折扇交与王印竺,“我家虽是草莽之家,却也收了点好东西。这是祝枝山亲题的扇面,愿寨主笑纳,就当是我家常年寄存牌匾所需的租金!”说完一声低喝“起轿”,领着北隆水斋的大队人马迤逦下山。
第十八章 认祖归宗
北隆水斋的人走到没影了,阿诚却突然反应过来,一跳三尺高指着王印竺的鼻子叫道:“你、你怎么放他们走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俞焕赶紧按住他:“这是咱家的押寨相公!”
阿诚仍旧一脸茫然。赵俊解释:“就是你姑父!”
“啊?”阿诚登时张大了嘴,眼睛瞪得像对铜铃,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王印竺走到他面前,目光闪烁,眼中含着泪水。
“你一定是明源兄的孩子,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你同你父亲长得非常相像!”一听人提起父亲,阿诚登时将嘴一扁,豆大的泪滴滚落下来。父母死的时候他还十分年幼,印象模糊不清,但是从小失去双亲带给他的伤痛却一直持续到现在。
“你的名字是不是叫做百诚?”阿诚哽咽着,重重地点头。
“那一日,我陪你父亲去迎娶你母亲,途中遇到大雨,我们到一处旧祠堂内避雨,那祠堂的墙上刻满了各种各样的诚字,祠堂便叫百诚堂。你父亲当时便对我说,将来他的孩子名字就叫百诚,希望孩子为人正直,心地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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