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梦人》第26章


她身上,准备与她纵情欢爱。
13。'康斯达特之战'
他正想伏在年轻女人身上同他做爱,恍然间却意识到他们已不再置身于睡袋中,而是挪到了一辆停靠在博物馆门前广场的汽车里。毕竟,时间的伸缩在梦中是很稀松平常的事儿。可每次碰上这种事,大卫都会感到自己仿佛被困于垂直落下的电梯内,胃里不停地翻转抽搐,前后持续几分钟之久。他用一只手暗中检查了一下自己是否衣衫整齐。那迪娅正专心致志地开车,似乎压根儿没注意到时间的收缩。大卫瞥了一眼后视镜,只见泽尼奥和若尔果正端坐在后面,一言不发,双目呆直。他们的相貌有些模糊难辨,就像电影中大多数配角一样,外形不尽如人意。若是对他们不加留意,这两张面孔定会湮没于人海中,仅仅显露出构成五官的模模糊糊的几个洞和几条线,其余便没什么个性化特征了。大卫眯缝起双眼,想看得清楚些。平时他也没怎么特别留意若尔果,只当他是个脾气和善的傻孩子。
“药吃了吗?”那迪娅紧张地问。大卫本能地打开放在他膝盖上的金属手提箱,掏出几管药片,拔开塞子。“注意动作的协调,”那迪娅再三叮嘱道,“千万要保持冷静。你知道在我们这儿是如何陈列一幅画作的,跟你们上界的观念是两码事。总之千万要沉着镇定,不能操之过急。”
大卫倒了一点间离粉在手背上。其实,最着急的莫过于定好药粉的剂量。“我用了核辐射栓!”
若尔果得意扬扬地吹嘘道,“我现在精神好得不得了——”
“现在深度多少?”那迪娅冷不丁地问了句,也不顾打断了他的话。
“还是两万米,”大卫喃喃道,“还算稳定。”
他回想起上次自己被幻觉所摆布,险些让汽车化身为鲨鱼。今晚应该不会发生这种事。这回他很有把握。药粉已经麻醉了他的鼻孔,在他眉心留下了一个凉凉的斑点。“大师,这次就全看您的了。”那迪娅一边对泽尼奥说,一边打开车门。他们下了车,依次走上洁白的广场。夜色浓重,没有半点星光,仿佛一堵厚厚的墙,压抑而沉闷。没有什么磷光闪闪的鱼穿越天际。见周遭事物都显得真实自然,大卫心里感到踏实了不少。看来,一切还尽在掌握之中。“别太担心,”那迪娅对他低声道,“如果你过多干涉,泽尼奥的法术就会失灵。像他这样的人,只能在梦幻氛围中大显身手。”
她的意见一向有理有据,于是大卫略微放松了一下注意力。矗立在他们面前的是如同嵌凿在白色大理石峭壁上的博物馆正门,一座座威严庄重的雕像环绕四周。他们沿着高高的台阶拾级而上,迈向入口的大门。支撑扶梯两侧栏杆的石狮子依然了无生气,和现实世界中的石狮一样。奇怪的是,大卫对此漠不关心,似乎这一切都与己无关。药粉已经贯穿了他身体的所有神经,平息了他以往常有的焦虑感。
“喏,这就是第一个电子眼。”泽尼奥指着墙上凸起的一个类似摄像头的东西,口中咕哝道,“展厅的入口都在它的视野范围内。任谁跨过房门,它都能立即察觉并发出警报。我这就让它睡去。你们堵住耳朵,免得听到我念咒。”那迪娅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将里面的蜡丸分发给大家。泽尼奥一步步向那监视器靠近,同时万分小心地避开它的视线。大家见他嘴唇轻轻龛动,便知他已经在施加催眠暗示了。这一过程持续了相当长时间,接下来,电子眼开始不停地眨巴,发出低沉的呜咽,随后只听“嘎吱”一声响,金属眼睑耷拉下来,与此同时,铁栅栏也自动开启。大卫立刻摘下塞在耳朵里的蜡丸。“行啦,”泽尼奥悄声道,“它睡着了,在梦里它会以为自己一直监视着门口,而且一切正常。千万记住,它的昏迷时间不会超过半小时。只要你们在它醒来之前离开,它就什么也记不起来,自然也就不可能留下对你们不利的证据了。”大卫点了点头,推门而入。四周一片寂静,只有他的脚步声在玻璃大厅里回荡。各个展厅都灯火通明,但却冷冷清清。大卫有些被震住了。“咱们别磨蹭了,”那迪娅一边催促,一边按下手中的秒表,“大师,麻烦您再将主画廊的最后三只电子眼催眠,然后照我们事先的约定,您自己先走,不用等我们,好吗?”老头子欣然领命,毫不犹豫地向位于博物馆底层的长长的画廊走去。若尔果肩上斜挎着工具袋,在一旁急得直跺脚。那迪娅手搭在大卫的胳膊上,捏了下他的二头肌。“你好好记着,”她一字一顿地强调,“在我们这里,一幅画指的并非涂在画布上的颜料。待会儿你要是看到了什么,尽量别大惊小怪。你一惊慌失措,整个梦幻世界都会动荡不稳,噩梦就会随之降临到我们头上。”这时泽尼奥在大厅远处的另一头,挥臂示意他们前进。第二只电子眼也睡着了,金属眼睑低垂着。大卫试图确定那幅画在博物馆内部的方位。在他的印象中,应该沿着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打蜡走廊一直走到末端,那幅画应该就挂在一间没有任何其他出口的展厅的死角里。但他脑子里却昏昏沉沉的。不知不觉中,那迪娅成了队伍的领头人。“可这次行动明明是我策划的!”他不禁大为错愕。只见她一身黑色皮衣,步伐坚定,面无表情,毫不轻举妄动。“全弄好啦,”泽尼奥回到他们身边,宣布道,“它们都在昏睡。不过你们一定要随时留心秒表上显示的时间。我在车里等你们。”他踮着脚尖,一溜烟跑掉了,好像地板会烫坏他的鞋底似的,给人的感觉是他急不可耐地要逃离这天罗地网。那迪娅对他丝毫没有兴趣,立马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地图,在上面辨认方向。“这条画廊长一百五十米,”她沉着地说,“《康斯达特之战》位于画廊最尽头。看来咱们得横穿全馆。”
他们上路了,途中格外小心,尽力避免疾走猛跑。只要有车辆从广场上穿过,他们就停下脚步。地板被鞋后跟踩得吧嗒吧嗒直响,令人心惊胆战。大卫暗自担心这嘈杂声会吵醒馆内的监视器。“这可是一幅名画,”有个来自他内心深处的声音在他耳际萦绕着,“绝对是旷世杰作、无价之宝,跟你以往所窃之物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康斯达特之战》对你而言无异于索莱尔?马于斯的白皮兽,是一件巨作……堪与队列在福乐广场上的那尊功勋卓著的梦晶相媲美。只要将它带回现实,你就能一夜成名。”他摸了摸脸颊,皮肤干干的,还好,没冒汗。多亏有间离粉,恐惧才被化为一种迫不及待地好奇,感觉痒痒的,不胜惬意。
终于抵达画廊尽头。那幅作品镶嵌在沉重的金色画框里,宽阔、凝固,仿佛一栋楼房的正面。这是一幅典型的十八世纪风格的巨幅油画,画面栩栩如生地展现了混乱不堪的战争场面:人群扰攘,战马奔腾,骑兵、步兵混杂交错,枪弹如雨,炮火冲天,硝烟弥漫。在浓重的烟幕掩盖下,各方部队都在频繁调动,画上成千上万个小人儿东奔西跑,左冲右突,死的死,伤的伤,每个人的形象无不精细入微、如真似幻,连他们头戴的两角帽、身着的军服和军服上的徽章都画得一丝不苟。每个士兵的面容都特色鲜明,不与其他人雷同,每张脸也神情各异:有的恐惧,有的愤怒,有的怯懦,有的疲惫,有的绝望。画家那叹为观止的高超技艺在这幅作品中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黑衣军团和红衣军团之间展开了一声激烈而残酷的战役,在隆隆的炮火声中,泥泞的平原被烧成了一片荒凉的焦土,满目疮痍。明晃晃的军刀和长矛亮得刺眼。一支骑兵部队从山丘上冲下来,扬起漫天沙土,一发发炮弹呼啸着划破长空,飞速砸向敌方战马,眨眼间那些骑兵便铁甲粉碎,肢残头断,鲜血狂喷。巨大的喧嚣声震得大卫昏头昏脑,眼冒金星。
三人顿时感到呼吸急促,心慌气短。那幅画好比通向另一个世界的窗口,又像是一口深井,从里面窜出一股股劲风,几乎将他们掀翻在地。画框似乎变成了摇摇晃晃的石井栏,人根本不敢倚靠在上面,怕它突然坍塌。大卫慢慢地跪下来,心中暗暗祈祷地板千万不要在他膝盖接触到木板条的那一刹那裂开。若尔果解开了他的布袋,掏出一个硕大的医药箱,将里面的小药瓶、安瓿以及注射器一一摆放在地上。画上到底有多少人?大卫心神不安地猜度着。有几头动物?几百……还是成千上万?他恍然间意识到自己的的确确太过于雄心勃勃了。就算他们三人一齐上阵,也很难在二十分钟之内搞定。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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