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桑探案之活尸 - 程小青》程小青-第11章


先生的谈话处处不离他的主题——卸责和推脱,可见他吃这碗旅馆饭,已具备了炉
火纯青的资格。汪银林乱喷着雪茄烟雾,瞪视着账房,像要发咸咆哮。霍桑又急忙
阻止。
“银林兄,你总明白,李先生在楼下账房里,对于旅客们的情况当然有些隔膜。
我想茶房们比较接近,大概可以供给我们一些事实。——唉,慢!她的行李检查过
没?”
汪银林从沙发上立起来,走到玻璃橱前,把橱门拉开,用手指着里面:“这里
面有几件衣服和几双皮鞋。”
我跟着霍桑走到衣橱前去瞧。电灯光照见橱里面挂着几件颜色鲜艳的丝织和毛
织的旗衫,另有一件纯白绸料的西式跳舞衣裙。霍桑弯着腰,把橱底上的几双皮鞋
翻了一翻。
“这里面也有一双陶拉斯牌子的舞鞋。”
“那只皮包是空的。”汪银林又指着铜床底下说。
霍桑仍楼着身子,把空皮包拉到床外,皮包外面果真贴着两张纽约旅馆和西雅
图轮船公司的标签。霍桑把这标签指给我瞧,我点点头。这一着已经证明女人真是
新近从美国回来的。汪银林走到那只摆满化妆品的镜台前去,开了镜台的抽屉,拿
出一只小皮袋来,顺手把皮袋拉开。他道:“这大概是她的首饰袋了,可是没有什
么贵重的东西,只有两张当票。”
我瞧见小皮袋中有一条细的金链条,连着一个小蚕豆大的金鸡心;一只小金表,
面积比铜元还小,系着一条扁阔的黑丝带;一支金墨水笔和一只金壳小纸烟盒。此
外,还有些粉盒和蔻丹指甲油等化妆用品。汪银林取出两张当票和四张五圆钞票单
另夹在一起。
“这里还有几件内衣,几方手帕和半罐茄力克纸烟。”
汪银林又抽开了另一只抽屉。“有一种东西出乎我的意外。像这样一个女人,
竟也会爱看包先生的作品!”
原来抽屉中除了几本英文原木的生理卫生一类书外,还放着几本我所记述的《
霍桑探案》。霍桑把书翻了一翻,旋转来瞧我。
“她昨天到我那边去,介绍人仍然是你。”他的嘴唇微微牵一牵,又旋转头去。
“银林兄,你没有发现信札、日记或任何文件吗?”
“我已经找过了,完全没有。”
霍桑转脸向账房道:“李先生,你们有没有给这位女客接受过外来的信件?”
这一句问句又照例换得了“没有”两个字的答语。我开始觉得这账房先生的确
狡猾可恶。他处处藏头缩脚,一味卸责,说不定会因此妨碍霍桑的侦查。但是霍桑
仍保持他的宽容态度,既不动火,脸上也没有憎恶的表示。他把两张当票拿了起来,
缓缓展开来细瞧。
他自言自语地说:“晤,这两张当票倒是值得注意的。”
汪银林接嘴道:“是啊,我已经看过。一张是三百圆,在汉口恒丰当铺当的,
日期在七月二十日,已经隔了二十多天。另一张是三天前在上海的顺泰当铺当的,
当价只有八十圆。可是朝奉的字迹像鬼画符,我瞧不出当的是什么东西。”
“给我瞧,我也许识得几个典当朝奉的字。”我自告奋勇地走上前去。
霍桑把两张当票授给我,指着一张八十圆的向我说:“这里面似乎有一个‘表
’字,你瞧对不对?”
我仔细瞧了瞧,应道:“正是,八十圆的一张,当的是一只嵌细钻的长方手表,
汉口的一张是一只钻戒。”
汪银林道:“这样,闷葫芦又打破了一个。可见这女人的经济已经发生了桔据。”
“这样说,她大概是因经济困难而自杀的。”那个死不负责的账房先生忽而自
动参加。‘霍桑不理会他,仍自顾自向汪银林说话。“还有一点,也可以证明她最
近是从汉口来的。她不是写着四川籍贯吗?”’“她回国以后,先到她的故乡去看
看,回来时经过汉口,那也是可以理解的。”我插一句。
“我看八十圆的一张当票是三天前当的,比较有些线索可寻。”霍桑继续推测。
“她这样子打扮,决不会亲自拿了手表上当铺去。我料想一定有别的人代她办这个
手续。”
汪银林点头道:“不错,现在就把茶房们叫进来问问。”
姓李的又插嘴道:“这一部分的茶房有日夜两班:一个叫马祥宝,一个叫朱阿
大。我去叫他们进来。”
汪银林分明防账房做什么手脚,暗中把“不知道”和“没有”传授给他们,便
抢前一步,一把抓住那账房的臂膀。
“喂,不用你假讨好。我会去叫他们进来。”
账房立即止步,哭丧着脸,用手抚摸他的左臂,显见汪银林这一抓是故意用了
些力的。他当着霍桑的面,不敢太放肆,就暗暗地借端发泄一下。
第七节 “只能智取,不可力敌”
马祥宝和朱阿大都是三十上下的壮年人。祥宝的身材短一些,脸色枯黄得有些
病容;阿大的身材比较健壮,神气上也比较活泼。这两个人正在互相换班,身上都
穿着白长衫号衣——马祥宝是二十九号,朱阿大是四十一号。他们俩跟着汪银林走
了进来,都在玻璃橱前面站住。李账房虽不开口,眼睛却骨溜溜地瞧着二人,像在
暗暗警告他们不要多嘴。我觉得在这样的情势之下,茶房们一定不会提供什么情况,
可是又没法阻止账房的眼睛转动。
“你们两位谁当日班?”霍桑先开口问。
朱阿大用本地的口音应道:“我是日班。”
霍桑向朱阿大点点头,说:“阿大兄,我问你,这几天里有几个人来看过这个
房间里的女客?”
朱阿大摇头道:“没——有,没有。”
霍桑注视着他,接嘴道:“晤,你何必满我?我已经知道有人来过的。”
汪银林沉着脸,厉声道:“小心些!你敢撤谎,我——”
银林的话没说完,忽然从沙发上立起来,举起右手,像要上前去捆阿大一下。
霍桑赶紧瞪着他干咳一声,他的手才慢慢儿落下来,重新坐下。不过这一“行凶未
遂”的恫吓也产生了意外的效果。阿大有些慌,把眼光向账房先生膘过去。这时,
银林的可伯的眼光也射到了姓李的脸上,警戒他不许弄什么鬼把戏。姓李的愣住了,
再施展不出什么花招。阿大才吞吞吐吐地给霍桑回答。
“先生,在十天光景以前,有两个男人来问过她的。刚才你问这几天,那的确
没有。”
“唉,在十天光景以前?有什么两样!那这两个是什么样人?
“两个人都穿西装——一个是胖子,一个是长条子,年纪都二十多岁了。”他
说到这里,又畏怯地瞧瞧账房。
汪银林又站了起来,挺着他那肥硕的肚子,踏前一步,他的右手指夹着那支熄
灭了的雪茄,威胁地向阿大指一指。
他厉声道:“你用不着看他,只顾说!这两个人叫什么名字?住在什么地方?”
阿大的阅历自然远不及他的上级同事那么老练。他变了脸色,答道:“先生,
这些我委实不知道。我——我只知道那矮胖的西装少年姓何,他的名字已记不清楚。”
“混蛋,你明明在骗人!记得了姓,会记不得名字?”
阿大张开了嘴来,呆住了。那小眼睛家伙也显然在暗暗着急,可是没有办法。
霍桑似乎看到了阿大的窘态,便从旁调解。
他道:“阿大兄,你只要据实说就行,我们决不难为你。现在你说说看,这两
个人怎样来访问她的?”
阿大用舌尖舔舔他的嘴唇,答道:“我记得这位女客来了三五天之后,是傍晚
七点钟光景,女客恰巧从电梯中走出来,一胖一长的两个少年跟在她的背后。她叫
我开了房门走进来,便”砰“一声关上房门把两个人关在了房门口。那胖子悄悄地
问我,她是不是独个儿住在这里。我回答是的。这两个人嘻嘻一笑,就下楼去了。
我瞧他们俩分明在‘钉梢’。先生,你懂得上海人说的钉梢的意思吧?”
账房先生又坐立不安地移动着身子,睁大了他的一双小眼,似乎在给阿大播送
某种警告。汪银林踏上一步,用于把姓李的推一推,叫他重新坐下。他自己把身子
横隔在他们俩的中间,视线就受了阻隔。
霍桑答道:“钉梢就是调戏女人,是不是?好,以后怎么样?”
“隔了一天,这胖子又来过一趟。那是下午两点光景。”阿大继续说。“他走
上楼来,拿出一张名片,叫我送到三四七号房间里来。我敲开了房门,女客便出来
接应。我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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