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禳这还没有算,接着说道:“廉州送来的海盐,怎么一船只有十二石啊?如果本王没有记错,广南西路用的漕船基本上都可以运载三十石的货物吧?还有十八石那里去啊?听闻王副使和桂州盐商交往甚为密切啊!”
王冉波额头上的汗水止不住的流淌而下,心中的震惊不足为外人道。他完全没有想到,赵禳居然知道这么多事情,不过他很快就想到,只要账簿上弄不出什么,其他几个经手的人不说出什么。赵禳就算知道又怎么样?难道他敢凭借猜测就将上百个官吏、商人捉拿起来吗?如果真的是这样,自己还说不定高兴呢!
朝廷上的诸公定然是一片哗然,就算卫王贵为天子之弟,也会被弹劾的丢了这顶上的乌纱帽,弄不好还会被幽禁起来!
王冉波深呼吸一口气,故作镇定的说道:“王爷说的这一切本官只能够说没有这样的事情!粮仓里面的事情,可能是下面的刁民送来粮食,把官员蒙骗过去!毕竟广南西路穷山恶水,连作乱这样的事情都敢做了,往官府送的粮食混上土石也不奇怪!至于漕船为什么运送数量要比定额的多,那是因为广南西路太穷了,这漕船都用了很长时间,没有办法更换,唯有是钉钉补补的勉强过去!故而虽然定额三十石,但谁真的往里面搬三十石,怕是要到江心去喂鱼去了。”
顿了顿,王冉波略带挑衅的问道:“这个回答,王爷可是满意?”
赵禳忽然笑了,笑的王冉波心慌慌的。赵禳说道:“既然王副使没有掺和在里面那就好了!因为本王有确凿的证据,表明转运司铁部主事官商勾结的事情,另外盐部主事、户部主事都涉嫌,本王已经发下命令,让其避嫌,暂时在家中协助邢狱办理此案!”
王冉波脸色再也保持不到平静的表情了,紧张的说道:“王爷,你可知道这样做,可是会让转运司瘫痪的?请王爷三思!”
赵禳微笑道:“在此之前,本王已经有所准备了。铁部主事就由副主事暂代,另外为了协助副主事分担工作,调桂州永福县户案主事孙朋远担任铁部主簿。至于户部、盐部也是如此,暂时有该部副主事暂代主事职权,户部由转运司参赞冯伸己暂代主薄一职,盐部由廉州三村盐场书记官宋柏寅担任!”
王冉波眼皮直跳,冯伸己就不用说了,赵禳对于他相当于恩主,孙朋远、宋柏寅这些人都是国子书院出身的,怕是对赵禳死心塌地了。赵禳这是要对转运司下手!真的给赵禳办成这事情,自己到底有没有贪污,对于赵禳而言已经没有意义了。
一个仿佛黄铜印章的转运副使,有什么值得忌惮的?为什么要把他弄到,这岂不是徒然惹朝廷的猜忌吗?
想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王冉波只感觉宛如掉进一个冰窖当中。这个笑眯眯,看似就连打仗都不怎么样的王爷,居然政治手腕如此厉害!
第251章釜底抽薪【下】
王冉波稍微镇定一下心神,冷脸说道:“这样的大案,王爷你并没有这样的权力!”
的确,转运使的权力虽然大,但还没有大到可以搞一言堂的地步。那就不是转运使了,而是五代十国的节度使了!
不过赵禳却并没有因此而懊恼,依旧笑眯眯的样子。“王副使说的对,不过也要看看是什么情况!经过本王调查和部分依旧正直、善良的官吏举报,在这五年时间,广南西路各地官员估计共同贪污了一百二十七万余贯!也许更多!如果禀报朝廷,一来一回,怕是要半年的时间!也就是说,这半年会为朝廷损失十二万七千余贯!”
顿了顿,赵禳接着说道:“而且这只是理论上的。说不定有的官员自知罪大恶极,在这段时间狠狠贪污一笔,那贪污的可就不是十二万七千余贯了!而且这还是小问题,那官员还把他治下的地方,弄的民怨沸腾,而自己则溜到外国去!王副使是不是感觉有种熟悉的感觉啊?别忘记安化蛮之所以作乱,就是这样弄出来的!如果真的再次出现类似作乱的事情,王副使是不是准备用头上乌纱帽来赎罪啊?”
虽然赵禳言语锋利,但王冉波也知道自己不能够就这样服软的,无论是怎么样,他也要把这事情控制在他可以掌控的范围内。
稍微镇定一下心神,王冉波咬牙道:“王爷说的虽然有道理,但也并非不能够制止,可以派官员分巡各州县,并且下令邕州边关严查出关人员!”
赵禳说道:“本王不已经不知道哪些官员还能够让本王相信了。谁知道广南西路的官员如此厉害!穷山恶水的地方居然能够刮出这么多油水来,一年二十五多万贯啊!不怕王副使见笑,本王心里面都有中吞了他的想法,如果不是日夜受到历代先皇的教诲,牢牢记住‘尔等俸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十六字!本王怕是要把持不住!”
王冉波依旧不依不饶,道:“就算是这样,王爷也不应该一人把持官员任职!主事去了,该由谁暂代,应该和本官商议一下!还有安插官员。怎么王爷都用你提拔的,或者是王爷担当祭酒的国子书院出身的胥吏啊?”
面对王冉波的质问,赵禳脸色微微冷了下来,说道:“看来王副使没有弄清楚现在自己的情况!不过本王也不是什么藩镇,便回答你一二好了!之所以用冯伸己、孙朋远等官员,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有这样的才能。第二方面本王现在已经对广南西路的其他官员不信任了,谁知道那一个会掺和到里面?而冯伸己、孙朋远等人,本王相对熟悉,相信他们的为人!另外……”
赵禳凝视着王冉波,一脸不快的说道:“王副使似乎忘记了,自己也涉嫌进去!你之前的问题,可以说是为了国家。但也可以说为了阻挠本王办理此案!到底是那一个,本王会在奏折上写好的!你还有问题,本王也不会回答的!请到偏房休息吧!”
王冉波脸色发青咬牙道:“王爷是想干什么啊?到偏房?软禁本官吗?”
“是协助调查!明天就可以回去了!”赵禳坐回去,冷冷的看着王冉波。“而且如果王副使有不满,偏房那里有笔墨纸砚,王副使想写奏折,想来也不会困难!至于现在嘛!要不要本王请人进来啊?”
说话间,赵禳拿起放在几案上的一个铜铃。在赵禳指间轻轻摇摆一下,发出轻微却清脆的声音。
王冉波气的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双手拳头捏紧,过了好半响,这才开口抛下一句狠话。“赵禳你公报私仇,本官和你势不两立!你等着!”
“放肆!”杜献升站起来,怒斥道。
赵禳旁若无人的摆了摆手。道:“不过是秋后蚱蜢罢了!蹦跶不了多长时间,就让他暂时欢快一下吧!”
赵禳的话,毫无疑问的传到不过是一只脚跨过门槛的王冉波那里,王冉波身形一颤。另外一支脚在跨过门槛的时候。不由磕到了门槛,人一个踉跄。这大概是王冉波现在情况的真实写照吧?
“让马提辖和潘邢狱过来吧!”赵禳收起脸上略带戏谑的笑容,对书吏刘长安吩咐道。
刘长安应诺一声,立刻出了静德堂。
对于桂州蓦然出了这么大件事情,潘夙和马玉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这一贪污案牵扯那么大,从转运司的三部高管,再到下面的卑贱吏员。
等他们来到静德堂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来到了。事实上潘夙在路上遇到马玉后,就知道赵禳有大动作了!
如果不是这样,马玉是不可能来衙门的。宋朝对于武将有着一种近乎病态的防范,似乎只要给武将一点自主权利,这些武将就会造反一样。故而在地方政务上,哪怕是马玉这样的一方大员,话语权也小的很可怜。现在既然请马玉来,自然不是让马玉发出什么意见,而是作为一个旁观者,表示这件事情的公正!
让堂堂一路兵马提辖来当公正的,可以想象这件案件是多么严重的地步了。
“潘邢狱!午安!”
“邢狱大人!你好!”
在前往静德堂的路上,路过的官员、书吏纷纷行礼。
如果换做往日,出身名门的潘夙无论是虚伪也好,是家教也好,他都会作出一些表示,比如微微颌首,给对方一个微笑。但今天潘夙并没有这样做,急切知道这贪污案到底牵扯多大的他,昂着头,脚步飞快的朝静德堂而去。
马玉则是有些无奈的跟上,心中忍不住有些紧张,自己的那些事情,会不会被卫王发现了呢?
来到静德堂外,只见三步一岗,十步一哨,严密的防守,紧张的气氛,已经无声无息的告诉其他人,这次发生的事情,似乎要比他们预料的大。
潘夙侧头看了马玉一眼,压低声音道:“现在不是藩镇时代!”
马玉身体震了震,想问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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