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果报》第56章


陆子疏淡淡打断他:“够了,吾了解汝的心愿。”
无所谓的道:“绞尽脑汁,也要逼迫吾产下这个孩子对吧?佛爱苍生,这点汝倒是贯彻得一丝不苟。”
晋息心想说我在意的不仅仅是孩子,更包括你。
但陆子疏显然不想听他再说更多狡辩之词,在僧人张口前便扶著腰缓缓起身。晋息心同时从榻上下地,伸手欲扶,陆子疏稍嫌笨重的闪开了他的搀碰。
厌恶道:“晋息心,吾已受够了汝满口苍生道义,再不想做汝成佛道路的牺牲品。吾会生下它,但汝从今日开始不准再进吾内寝,不准再碰触於吾!”
“子……”
“汝若碰触到吾,碰了哪处,吾便毁去哪处;汝之手若抚摸到孩儿,陆子疏当下立誓,就算它只差一日就要分娩,亦会流掉!”
紫发紫眸的华美男子,说这些话时字字铿锵残酷,眼神狠戾决绝,无边杀气从他周身不加掩饰的蔓延开。上古神龙的威严与冷酷,像深埋於地底千年奔涌不休的灼烫岩浆,耐不住性子终於找到爆发极点,便肆无忌惮喷薄而出,其势顷刻毁天灭地。
这便是陆子疏,高傲又绝情的华丽紫龙,他的恨同他的爱一样激烈极端。
晋息心喉口阵阵发涩,伸出去的手依然维持著想搀扶他的姿势,却是再不能前进半寸。
他知道陆子疏是认真的,前所未有的认真,前所未有的想要将他阻绝於他的世界之外。
他原本该是欢喜的,不是麽?陆子疏终於解开了缠绕千年的孽缘,终於肯死心叫他离开,他原本该欢天喜地的不是麽?
可是为什麽他心头如此苦涩,五脏六腑都像给无边虫蚁咬噬,就连一贯沈稳有力的手掌,都不为人察觉的微微颤抖起来?
“好……”他哑声道,“我不碰你。”
陆子疏又追逼了几句:“吾不希望在剩下的这几个月,还日日看见汝在吾面前晃来晃去的烦心。袭烟会另备起居之处,用膳梳洗沐浴,汝与吾保持十丈距离,听见麽?”
晋息心喉间干涩更重,他慢慢点了点头,听见自己声音有些许打飘:“……嗯。我会同你保持十丈距离,绝不……多近你身半分。”
他勉力克制自己声音沈稳,却连陆子疏都察觉了一丝异样,险险要将视线移转到他脸上来。
但陆子疏很快阻止了自己这一心软的举动,自嘲到了这个时刻,自己竟然还在妄自多情。
那个只长佛心不长尘心,六根清净四大皆空的家夥,他哪里会有凡人的惆怅苦闷?他哪里会体谅踏遍千山万水,只求与一人共老的红尘欲念?
都是错觉,是他渴望过久、主动过久之後的残存幻影。
“记住汝的承诺。”
陆子疏背过身去,颀长清隽的背影无声下达了逐客令。
晋息心半抬起一只手臂,似乎想要轻触那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散散垂披在主人身後的柔顺紫发。伸直的指尖带著隐约希冀,在即将触摸到陆子疏发丝时陡然顿住,像撞上一层肉眼难以观看到的墙面。
宽大袖袍在空中僵硬了半响,终究是划了个半弧,颓然落下来。
晋息心转身,步出陆子疏寝房。
**************
陆子疏口中所说保持十丈距离,实际上,他把晋息心支出去超过了百丈不止。
袭烟领著僧人去到新扫净辟出的厢房时,绕过好几个亭台水榭,拐了好几道长廊。九曲十八弯後,才到得一处简朴僻静所在,布置上颇有禅味的小庭院里。
晋息心回首看了看,陆子疏所住的主苑隐在一重又一重院落後,曲曲折折难以望见。
银发僧人眼神微黯。
袭烟指引著他一一看示过各处,道:
“这个庭院的设置是完全按照佛门惯常起居方式进行的,院後有竹林,亦有一口刚打出来的清凉井水。吃穿用度每日会有下人送来,佛堂置於东南,内中佛经与香烛一应俱全,若有所欠缺,息心师父告知每日来打扫的侍女,袭烟自会亲自添置。”
晋息心道:“现下这些便已足够息心使用,还请袭烟姑娘勿再费心。”
袭烟踌躇了片刻:“……世子嘱咐,若是息心师父想要离开此地,尽管遂自己心意便是,无需同他商议。只等四个月後孩子降生,息心师父过来一趟,将孩子带走……”
过去不死不休的纠缠著,如今不闻不问的决绝厌弃。袭烟自觉自己是无论如何做不到顷刻间就斩断前情,但世子那冷冽如鬼的口吻,她怎样都听不出矫饰来。
世子大概,真的是心如死灰了罢……
她轻轻又道:“世子最後一句吩咐是,待孩子娩出,息心师父要同他算旧账前愆,他奉陪到底。”
清楚看见僧人眼底的苦笑,那麽分明,映衬得那张肃穆而俊朗的面庞都添了一分不言自明的苦涩意味。
袭烟居然有些不忍心再同他对视,把目光偏离了过去。
“……息心师父还有什麽要交待袭烟的麽?”
晋息心摇了摇头,微笑了一下。
袭烟便欠身要告退,晋息心忽然叫住她,道:“子疏就有劳你多多照顾──我会一直在这个庭院里,若发生什麽……”
“袭烟明白,这是袭烟分内之事。”
晋息心点点头,不再言语,偏过头去。
袭烟正要劝解他说这些时日都未曾好好阖眼,暂时先把世子和孩子的事放下,安心歇息一晚罢。
却看见银发僧人身子纹丝不动,只将目光投注到世子所住主苑方向。拂过庭院的风吹扬起僧人宽大僧衣下摆,吹扬起银色发丝在鬓边漫卷飞舞,他却浑然未觉,兀自望向那处,怔怔的,久久的出神。
作家的话:
这两个孩子,一个追,就一个逃;一个不逃了,另一个又不要了……QAQ
、(15鲜币)第五十六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
第五十六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
倘或用芩絮皇帝的话来形容,晋息心此刻的际遇就如同被陆子疏打入了冷宫。
不理会,不在意,不闻不问,不管不听。
除了不软禁外,精神上的冷遇和漠视无一不酷似。
皇帝几乎要同情起这位占据了多年天时地利人和条件的情敌──当然,只是几乎而已。
毕竟陆世子吩咐下人提供给晋息心的物质,依然如同从前一般丰厚妥帖,周周全全。真正失去宠爱而身处冷宫的嫔妃,哪里能有这麽上佳的待遇?
在皇帝私心里,恨不得陆子疏将晋息心赶出留心苑,永远离开京城范围才好。
袭烟倒是一如既往,在忙完主苑那边的事情後,会偶尔过来晋息心落住的庭院,和他拉些家常。
其实晋息心原本日日修佛,早课晚课念经打坐,勤学不辍,压根分不出心神来跟小丫鬟闲话东拉西扯。但袭烟带来的消息很重要,重要到他宁愿放弃自己休息的时间,去认真听她说话。
袭烟所说,不外乎都是和陆子疏有关的琐事。
譬如今日辰时起身,早膳是红枣莲子粥,但世子只饮落了大约半数的分量。
譬如请了私交很密的大夫来诊脉,世子腹中胎儿所幸未落下病根,仍然茁壮有力的成长著。
又譬如世子今日午睡了超过两个时辰,一觉醒来,腰酸得险险站不起身。叫了两名侍女,搀扶著在庭院里稍稍踱了踱步。後来世子觉得挺著肚子的模样太不华丽了,虽然侍女都是亲信,但世子还是坚持著把人撤下去,自个儿慢悠悠的走动。
以及世子怀到快七个月,夜里开始多了抽筋和盗汗的迹象;但世子嘴硬得很,从来也不吭声,更不会在下人面前流露出分毫吃力的表情。
还有……
僧人总是很出神的听,听著听著思绪就飘移开去,在脑海里构筑陆子疏如今的模样。
他知道他越来越辛苦。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他听医嘱在床榻上静养了一个月後,还是坚持著去上朝。那日益沈隆的腰身,远比孕期相同的寻常妇人要高挺的腹部,给陆子疏起居坐行带来极大不便。
晋息心几次想趁夜深人静潜入主苑去看看他,足底还未落到墙垣上,就感应到一股浓烈杀气扑面而来。陆子疏人未现身,狠劲冷锐的压逼感却以他身在的寝房为圆心,剧烈扩张开来,径直袭向苦笑不已的僧人。
晋息心倒是不会被他这些外强中干的杀气吓退,他很清楚以他如今孱弱孕子的身体,根本在他手底过不了几招。但他若总这麽擅动真气,他不得不担忧他又不慎惊动腹中胎儿,惹来一顿痛不欲生的折磨。
於是僧人只好退却,把满腔思念与情愫强自压抑回去。只听袭烟描述那个人的生活近况,夜夜磨折著替那人牵肠挂肚的心思。
袭烟同他描述完世子的近况後,回到主苑,也会装作若无其事的,跟世子主动谈起晋息心的近况。衣、食、住、行,就她观察到的繁琐细节一一同陆子疏禀报。
陆子疏并不打断她仿佛自言自语的碎碎念,但也没有表现出很有兴致的样子。他总是半阖著眸,半倚半躺在软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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