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道绵绵》第32章


乔大宝披上了棉袄,顺手拽过被子盖在腿上:“我家原来是山西洪洞县的旅蒙商。”
“洪洞县?好像有出戏是唱它的。”张金义说。
“那当然。洪洞县是伏羲、女娲的出生地。伏羲就是开天辟地的那个人。女娲呢,补过天。说起来,我们算是乡亲。我们洪洞县有一株非常有名的大榆树,全中国的山西人都是从那里走出去的。”乔大宝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自豪感,“我爸爸就是跑驼子的。这旅蒙商的艰苦,大家都晓得。所以,我爸爸五十多岁才结婚。听说,我爸爸结婚一个月便跑草地去了,大半年都没回来。就在我呱呱坠地的时候,坏消息传来,我爸爸在乌里雅苏台遇上了俄国土匪。货和骆驼是小事,整个驼队三十来人,被杀的一个不剩!我妈妈一急病倒了,两个月后撒手而去,我成了孤儿。是左邻右居用米汤把我喂大的。我刚八岁的时候,家业又被我那狠心的叔叔霸占了。我远房舅舅看我可怜,便把我介绍到天意德商号当学徒。”
说完,乔大宝转过身,从窗台上拿下了一个小盒子,又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布包,一层一层地仔细打开:“大哥,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镯子。当时我只有三个月大,我所有的亲人都在这儿了。”乔大宝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唰唰地落到了镯子上。
张金义一见,心疼地搂过乔大宝:“莫要难过了。等将来找到你嫂子,你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我们俩在一起也是个缘分。你不是说没有亲人么?我们就是你的亲人。”
乔大宝说:“大哥!这些年,我的心早就伤透了,没什么。对了,您刚才说嫂子叫乌云其木格?多好听的名字。我们出草地的时候,见过一个叫乌云其其格的,汉话的意思是‘智慧的花朵’。那‘乌云其木格’是啥意思?”
“‘乌云其木格’是‘用智慧装饰’的意思。”
“‘用智慧装饰’?你们蒙古人真会起名字。大哥,您后来咋样了?”
张金义说:“队伍被打散后,我独自一人流落到乌珠穆沁旗一带,无家可归。先是给索王放羊。后来因为羊丢了,索王要扒我的皮,我只好连夜逃走。一次,王掌柜的出草地时,碰到了衣衫褴褛、沿途乞讨的我。他见我可怜,就把我收留了。”
乔大宝说道:“哦,原来是这么一档子事儿。那个索王就是咱们到乌珠穆沁旗收羊时的那个王爷吧?”
“就是他。你没见我总是躲着?”
“这么说陶克陶胡和白音达赉也算一条汉子。不过,这可是要杀头的。那陶克陶胡为啥要杀汉人,为啥要血洗多伦呢?”
张金义解释:“唉!白音达赉是比较正直的,他从不掠杀贫苦百姓。可是,同他一起造反的几个义友虽然对蒙古人秋毫无犯,但认为汉人前来开垦牧场,抢了他们的饭碗。所以,这些人每攻下一个地方便迁怒于汉人,就连做生意的旅蒙商都被他们杀了不少。白音达赉也管不了。陶克陶胡知道后,劝过这些人。可他们把陶克陶胡的话当耳旁风,过后依然我行我素。陶克陶胡一气之下,率部离开了他们。外界的人以讹传讹,才有了‘陶克陶胡掠杀汉人’‘陶克陶胡要血洗多伦诺尔’的传闻的。其实,陶克陶胡根本就没有掠杀过汉人。唉,要是他俩不分开的话,或许过得不是那么艰难的。”
乔大宝有点明白过来了:“我说您见到陶克陶胡时咋就不害怕呢!”
“我在队伍里虽然没有见过陶克陶胡,但知道他不杀老百姓,所以我不怕的。”
乔大宝说:“只是,白音达赉这么厉害的英雄被杀,真是可惜了。那你见到陶克陶胡他们时,咋不跟他们走呢?”
“王掌柜的待我恩重如山。我们蒙古人恩怨分明,能走么?好啦,今天就聊到这儿了,睡觉吧,做个好梦!”张金义说。
“那大哥您也睡吧。”说完,他钻到了被窝里。乔大宝人小,心里没负担,躺下就着了。张金义可是彻夜难眠。
张金义这一次与乔大宝掏心窝子的长谈,可以说是极为危险的,这一次长谈在日后险些让他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这时,那盏油灯燃尽了最后一滴煤油,噗地一声熄灭了。倾刻间,整个商号陷入了一片黑暗中,显得格外狰狞。
021:第五章:诉衷肠,店伙计无意卖恩友 '本章字数:3556 最新更新时间:20120530 02:57:53。0'
四、心疼
事隔没两天,王兰田带着伙计们在库房盘点和清理存货。整个库房内,上从掌柜的,下至每个小伙计都在紧张地忙碌着。这次盘点,清理得十分彻底,就连后一排库房十几年未动的货底子都被翻了出来。部分受了潮的茶叶,也被搬到院子里晾晒了起来。发了霉的,全部焚毁,防止流入到市面上。
这时,一个小伙计从商号设在城外的羊场匆匆忙忙赶来,找到了王兰田:“大掌柜的,不好了!咱们羊场的牛得了一种怪病,我们弄不清楚是咋回事,您赶紧去看看吧。”
王兰田问:“啥病?这么火急火燎的!”
小伙计回答说:“咱羊场有不少的牛,嘴和蹄子都烂了,吃不下草。这样下去的话,再有两天恐怕就饿死了。”
“饿死了?有多少?”王兰田问。
“大概三十多头吧。”
王兰田责怪道:“我的祖宗呀,这牛马上就要出手了,你们瞧这事儿整的!”
小伙计解释说:“我们一开始没在意。后来发现牛总是流哈喇子,不吃草,也不反刍了,用老配方治了两天也不见效。这不,赶紧就来商号报告了。”
“快叫牛二掌柜的来!”
王兰田知道,牛二掌柜的对牛羊的病情了解的比较透彻,算得上是个十足的兽医。
牛韧峰在前面照理铺面。他赶来之后,问了那个伙计一通,回头对王兰田说道:“可能是口蹄病,这东西会传染给别的牲畜。传染后大多会死亡。”
王兰田一听急了:“这些牛已经定出去了呀。要是不能按时交货,咱得包赔人家损失。你快看看能治不?”
牛韧峰说:“大掌柜的,我们去看看。要是轻度的还行,我在包头那边学过咋治。大家一起上手,或许能治好的。要是重症的话,可就没办法了。只好挖一个大坑,将病牛给埋了,防止传染。”
“我们赶紧去羊场!”说着,王兰田便打算出发。
牛韧峰拦住了他:“这得需要很多人手呢!”
“那还愣着干什么?先别盘点了,快叫所有伙计去羊场给你打下手。留下乔大宝和两个伙计看守店铺!”王兰田说。
伙计们手忙脚乱地关了库房大门,备马套车,准备出发。
牛韧峰到小库房找了一些简单的治牛工具后,对王兰田道:“大掌柜的,我到市上去寻一些治牛的药来,然后去铁匠铺打上几个铁夹子,再买上一些绳索。您带着他们先走,我随后就追上。”
“你可要快点呀,要不来不及了!”王兰田说。
王兰田领着伙计们刚走到店铺后门,在店铺里忙活的乔大宝跑了过来:“掌柜的,外面有人找您……”
“没看这都急成啥了,哪有空……”
“怎么?你个小小商号掌柜的如此大胆,竟敢不见我们!”一个操着陕西口音的军官跟了进来。
王兰田见是军官,登时就没了脾气:“大人您是?”
“协台衙门右营的,穆大人派我来拉点茶叶!”那个军官说。
王兰田听到“协台衙门右营”这一句话,心里一紧:“是、是穆大人要的,啥茶叶?”
“要上等的信阳毛尖,这是穆大人指定的!”
王兰田紧张地问:“……要多少?”
“把车装满就行!”
王兰田向外一望,只见几个八旗兵赶着一辆大皮车等在那里。这上等的信阳毛尖属细茶,都是大户人家和官府老爷、扎萨克王爷享用的,自己的商号一年顶多卖几十篓。我的奶奶啊!穆大人一下子要把车装满了,这得三十多篓,价值两三百两银子呢!这不是把细茶库房给搬空了么?王兰田迟迟未动,不知道他们付不付银子。
“怎么,不想给装吗?那我就回去了!”那个军官威胁道。
“给装,给装!”
王兰田一咬牙,又重新打开了库房大门,指挥伙计们搬茶叶篓子。那个军官和八旗兵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不一会儿,三十多篓信阳毛尖装上了车。王兰田心疼得直哆嗦!
那个军官道:“王掌柜的,我们守备大人最爱喝金莲花茶,你再装上几篓这个。然后,记上帐,等我们穆大人和你结帐!”
金莲花茶也被装上了车。那位军官指挥着八旗兵赶上马车,扬长而去。
“真不是东西!”王兰田望着他们的背影这个气啊。刚刚诈完银子,现在又来来拉货,这叫什么事儿!等着穆兴云前来结帐?下辈子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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