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红灯》第33章


田笑一怒:“可它居然自己拿一枚顶针套上当了自己的嚼子,只缺一根铁门闩来抽着它好让它飞奔了。”
铁萼瑛却不跟他生气,冲田笑微微一笑,用一种田笑式的饶舌的话说道:“你要骗我相信你是在嫉妒吗?”
田笑也忍不住微笑起来:“那你是不是在暗示我,你为了这嫉妒而高兴?”
铁萼瑛冲他眨了眨眼,这调皮的神情看来也是学自田笑的。
田笑不由大笑道:“快谢谢我。要不是有我,你在如此失意之下,该不知怎么伤心呢!”
铁萼瑛想了想,看向远方——也许真该谢谢他。这世上,也真的只有这么一个人居然关心自己是不是伤心,是不是快乐。
田笑看着她眼中神情,他怕的就是这丫头无论什么事都郑郑重重的,他怕她一开口真的吐出个“谢谢”。
那两个字是不能轻易说的,因为它们好像两扇门,一旦吐出,就似两扇门扉重重地关上了,从此门里门外,天遥海隔。
铁萼瑛回过神来,嘴唇轻启,还没发声,田笑就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千万别说。你要说了,我就跟你急。妈的,我这是自己给自己设圈套呢。那两字,只合古杉那王八蛋小子开口对关心他的人说,看起来很客气,其实是冷漠,简直是对着你的脸重重地关上他家的门。你可不能说……”
铁萼瑛由着他捂着自己的嘴,眼睛看着田笑,先有些迷惑,接着却了然。
她垂下眼来看田笑的手,这还是田笑第一次跟她肌肤相触,情急之间没思量,这时猛地不好意思,收了手,有些惭愧,接着心底却为自己的不争气而发怒起来:该是她害羞的,自己羞个什么劲!
这时,铁萼瑛却脸上笑笑地说了句:“你是个混蛋……”
田笑一愣,可接下来,却只觉得心里的花都开心地开出来了。
两人一时静坐无语。好一时,田笑用胳膊肘捅了捅铁萼瑛:“喂,你就一直要在这儿坐着?人家新人入洞房,鱼呀水呀什么的,你充哪门子护卫,他真的收了你当丫头了?”
铁萼瑛怒道:“你瞎说什么,他们直到今天还是分房睡的。”
她这一句说得急,说完才见田笑怪兮兮地看着自己,忍不住脸上一红。
她生怕田笑不知深浅地继续奚落,忍不住情急口快地说:“你不知道,古杉与封家婚约解除后,就坏了他家先人与江湖各大门派之约。如今,他更违了那弘文馆闻阁老之意,娶了线线,江湖各大势力已完全有借口再不遵守那前世之约,可以光明正大地出手夺他古家之宝。他现在这样,虽摆明娶了个小家女子以示退隐江湖,可别人岂肯放过他?以我这几日的探听,只怕今天晚上,就不止一拨人要出手!”
田笑听着一愣。
他与铁萼瑛刚才无论深语绸缪,还是浅言调笑,都毕竟可归于呢喃儿女语,私私悄悄的,让他大是快活。没想到这一句之间,这整个浑噩江湖又重新被拉到眼前了。
身边的杉树傍晚时还青青如碧,这时夜色下,田笑却发现它们更像是鬼影憧憧,真的不知埋了多少阴险腐恶。
“这样他们还不肯放过他?”
——古杉如此退让隐忍的态度让田笑都没想到过,心里一时不由代他大为不平。
铁萼瑛点点头,一眉一眼,全是苦笑。
忽然,她身子倒跃而起,口里冷喝道:“此路不通!”她语音未落,已然出手。只见她斜斜地飞退出两丈,身影如苍鹫倒搏,斜肩、踏步、横肘、出招,一把掣出了她隐于袖内的铁门闩。
那把玄铁之兵在她手中发出一片乌沉沉的光。铁萼瑛可不是什么温淑女子,她一向爱得切,也恨得切。
来人一共两人,似是探路的,她铁门闩一下横拍,只听“咔嚓”一声,已生生拍断了一人肩骨。
那人痛得一哼,抽身就退。旁边一人见她强横,撮唇就打了个呼哨。只见暗影里,呼啦啦一起拥进了十几个人。
田笑在那里也坐不住,“隙驹步”一施,人已到了场内。只听铁萼瑛低声道:“这批人我早盯着了。今晚,有无数豪强打定主意要来劫宝。嘿嘿,那时才是一场好拼。这些个,都是江湖宵小,听了消息,结成队想来捡现成便宜的。但在我‘须眉让’眼皮下,他们有什么便宜可捡?”
这批人果然是江湖宵小。铁萼瑛情知今晚还有恶战,先发现时本不欲出手,但被田笑问得心头暴怒,要先拿这些宵小出出气再说。
她心中苦闷,手下更不容情。那帮乌合之众怎当得起她与田笑联手?一时只听得痛哼一片。
铁萼瑛出手极重,往往一招就折了来人一肩或一腿。只听那些人口里不干不净地骂道:“假男人,臭婆娘。你家古杉跟别人已钻了一个被窝子了,怎么,你闲得慌,要找大爷们杀火气……哎哟!”
最后一声却是那已中招的家伙的痛哼。
见铁萼瑛强悍,这十几人打不过就逃,三下两下就就被驱逐干净。
铁萼瑛与田笑一时静了下来,铁萼瑛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低声一叹道:“今儿的月好小。”
那天上的月是好小,像一把镰刀磨啊磨啊,磨得全身都残了,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刃。
铁萼瑛望着天上那薄刃样凶险的锋芒,低声叹道:“一会儿来的,只怕就没这么简单了。今夜情势,再不比当日‘伐柯’行动。那些人还是些少不更事的年轻子弟,今天来的,只怕都是老手中的老手。”
说着,空中已传来一声枭鸣。
那分明是人扮的。然后,远远的密林里,已见到一个人影突地腾起,在月色里飞跃。
铁萼瑛抬头看了一眼,双臂一掠,已纵身向那人影追去。
古家旧宅其实只是个规模很小的两进院落,方方正正。
时已三更,那宅子就沉默于山月下的暗影里,打眼一望,平庸之极。
那宅子连院墙都是土垒成的。田笑远远看到,简直难以相信这就是传名江湖、声誉卓著的古家故宅。
那宅子前面有一个小方场,宽窄好似有一百余步。场子上也没有铺砖,而是直接垫着夯实了的黄土。
再外面,就是环山密林了。
这是个无风的夜,密林里千枝万叶,此时都哑然肃静。
田笑追随铁萼瑛到那宅边密林,刚才见到的人影已隐身在这片密林里。
他们两人猛地定身停步。天上月好小,四周都是万物吹息之声。但田笑知道,就在这静寂的万物吹息之声内,定有人声。可是以他的耳力,难以辨闻。
他料不定这古宅周遭的密林里到底有多少人,一个?两个?四五个?还是十几个?
田笑深深吸了口气,只知那些人发动时,铁萼瑛如果一定要出手相拦,那么,他今晚所遇之险境必是平生所未经。
只听他低声叹道:“喂,你今天一定要护住这座宅子吗?”
铁萼瑛没有回答,只是在调息。那是一种独特的呼吸之法,她似在数着自己的内息要瞬息入定。
田笑道:“只是,今晚,可不比当日擂台上与魏大姑她们几个的女流之争。她们当时明里出手,再怎么也要顾及物议。今晚的一切,可都在暗处。何况,以眼前所见,来的可都是非同一般的好手。”
铁萼瑛调息已毕,轻叹了声:“他这一生,料来处处风波险恶。今晚,这个他一生中也只有一个的夜晚,我怎么拼了也要保他个平静安宁吧?”
田笑便不再说话,肚子里面却不免腹诽:哪个晚上不是人一生中独有的晚上?哪个晚上又能够重来?女人要傻起来可真是没办法!
而当个男人就是命苦,命中注定要陪着一个女人做些傻事,不做就不开心似的。
接着,他展眼望向那密林四周。心中的警觉越来越深。他开始担心起来。他在想:这密林里,真的不知有多少高手在伏伺,且看样子是谋定而来,至于利益的瓜分,彼此间定然早已商妥。而古杉,就算他一剑超卓,可以他当日在“千棺过”手下落得的伤势,真躲得过今晚这一劫吗?
大家似乎都在熬着。
田笑与铁萼瑛隐身在一株老槐树上。槐花已吐了蕾,暗夜里发出幽幽的香。那香在这时却显得如此的不合时宜。
看来林中人对古宅必然心有戒意,一时还无人愿抢先出手。
猛地,天上微云遮月,一条人影突地从密林里纵跃而出。
铁萼瑛一声轻喝,人也跟着纵出。然后,只见他们在古家门前空场上空战在一起。空中传来一柄剑与铁门闩交汇的“叮”然一声。
可仅此一招,那人返身即退。铁萼瑛也退。
他们两个似乎只是要试试彼此的实力。一招之下,竟都重又纵回密林,隐于枝叶之中。
田笑默默地数着自己的呼吸,才数到第三十七下,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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