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空城》第18章


,他的脸,她忽然止住,只敢看到下巴。
她强迫自己忍住不想这些许久未见得温存,问:“东安,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宫变。”他简单而低调地回答。
她心想,果真如此,再问:“是魏子书?”
东安眼里闪过一丝锐利:“你知道?”
浸月把自己最近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讲到太皇太后死了,他一语未置,陷入了沉默。
见他没了反应,她又说:“我就是这么逃出来的,你呢,自我走后,发生了什么,有什么可对我说?”
东安道:“我知道你心中对我疑问颇多,当初的那个小奴,怎如今成了这般,你若是想让我说,便得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留在我这里,哪里也不要去,包括江府。”
浸月急道:“为什么,难道我爹爹出了事吗?”
东安道:“你还没答应我!”
“我答应,你告诉我!”浸月斩钉截铁,心里却不这么认真。
“确是答应了吗?”
“嗯!”这声听起来更加坚定。
东安的表情也严肃起来:“浸月,我可以这么叫你吗,你爹爹目前还无事,你人在宫中,不知宫外发生了何等大事……”
话说,浸月入宫前,东安已赎回自由身,随时可以离开贾府。可天灾当头,江府也开始响应朝廷号召,收留和救济灾民,两位小姐皆已出阁,西厢院改成了救济所,人手奇缺,他就暂时留了下来。
在院子里的灾民中,有一个从澜江城来的叫简竹的修士,见东安相貌出尘、仙胎逸骨,有意与之为友。东安学识不多,却自有一派有关宿命的理论,时有流露,总能让人醒觉,二人时常交流。简竹有意提点他,毫不掩饰平生所学所悟,东安资质不浅,略有点播便已上路,虽无圣贤书奠基,却也能知其精髓,融汇于心,再与之讨论,彼此都感觉收益良多。
一日,魏子书去江府,听闻简竹的名声,特地前去拜访,简竹与之相谈甚欢,又引荐东安与他认识。又过了一阵子,魏子书赈济工作受到阻力,因为部分商人要求提前兑换朝廷承诺的银票,大司农部上谏动用国库先渡难关,却遭到皇帝拒绝,民愤难平,令魏子书极其为难,这说法倒是和浸月在御书房所见的奏折一致。
恰此时,派去澜江抢修堤坝的官兵们,竟然在河道淤积的泥沙中挖出一个八尺余高的残龙柱,外贴金箔绘蟠龙,芯子却已溃烂。当地因此盛传:“澜水涨不息,黄石缺块壁,深江藏赝鼎,天衣裹残体”,当今天子名讳北里璜,自十三岁登基前,就因腿疾缠身而为世人所知,此句一传,百姓皆喻,其间映射已是极其露骨,几年前宫内外盛传的太后与近臣淫(避河蟹)乱、假皇帝坐握江山十余年之说,而今又被人提起,炒的沸沸扬扬,地方官府竭力镇压,但流言仍像疯长的水草般瞧瞧蔓延开来。
紧接着,寰微国缄治十一年八月十七夜半,风雷交加,净蟾庵第七尊莲华色像无故淌出血泪,震惊四座,主持急令众弟子闭院禅坐,颂歌驱邪。一切似乎都在预示着什么。
这些异常事件发生后,东安也回忆起自己幼年时期的经历,他曾蒙受一位恩人照顾,而此恩人是个阉人,据说做过前朝皇帝的侍宦,后因过失逃出宫,不为世人接纳,孤独漂泊至死,只留下些许能证明自己身份的遗物,细细研究之下,正与那些宫廷谣传相吻合,简竹等避难之人本就十分感激魏子书,见他此时仕途受阻,骑虎难下,都劝他暗地里寻得真龙,辅其上位。命运的偶然也是必然,一人打名义,一人出主意,一人掌权势,三人一拍即合。再后来,就是皇帝出巡遇刺的变故,朝堂连日来无人做主,饥民难民成群,龙沽百姓得不到酬金,人心思变,朝廷威信江河日下。
浸月觉得整个故事很可怕,却又说不上到底哪里可怕,自己竟然和一群反贼在一起,而他们反的,是自己的名义上的夫君,她问:“你们有什么把握可以成功?”
“不知道,他们要做,想必是有所准备。”他似乎没什么负罪感。
她激动得直起身道:“这是什么话,你何时成了这种铤而走险之徒,魏子书也不会如此莽撞,你们是不是都被那个简竹迷惑了?”
他连忙解释道:“你别着急,我知道,我们的举动在别人看来很荒唐,尤其是我,你一定认为我与世无争,不可能做出此举,但事实就是这样,天子的地位被人偷天换日,现如今天兆频现,正是拨乱反正的机会。”
她冷哼,毫不客气道:“借口,都是野心家的借口,你何以知晓宫廷秘史?再说,管他真的假的,只要皇帝不至昏庸,又碍你们何事,你在这瞎搅和什么!”
东安深深看了她一眼,道:“是不管我的事,倒是害你做不成贵人了。”她便一下子说不出话了。
她清楚,皆因这场变故,自己才得以逃出皇宫那个鬼地方,再回去是不可能了。共同利益总能消除动机的差异,带来殊途同归的盟友,如此一想,竟是该反了,便喃喃道:“我才不稀罕什么贵人。”
他听了这话,松了语气,又道:“我实不曾想到你会自己逃出来,你不知,今天看到你那个样子站在我面前,真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她无心听这些,又问:“那我爹爹现如何?”
他稍作停顿道:“你爹的想法,我并未留意打探。”
还好,她想,至少不是笃定的保皇派,又问:“东安,我肯定是不希望再去皇宫了,可我不知道我爹爹、哥哥是何立场,如果他们站在皇上那一边,只是因为他们对寰微的一片忠心。”东安挑了一下眉毛,等她继续说。她也觉得下面的话很难开口,下了个决心才:“万一你们成功了,可否不要为难我的家人?哪怕是削了他们的官职,当个平民百姓也好?”
东安似乎有一丝想笑的表情,但最终没流露开来,只是抬头对她说:“其实这些事你不必担心,别忘了,你姐姐嫁给了魏大人。”
是了!浸月心中豁然开朗,头一次打心底里赞同他们的婚事。有姐姐在,江家肯定没事,可反过来,因着这层关系,倘若谋反失败,江家必定要受牵连。她越想越复杂,甚至猜测,爹爹未卜先知,早就算到了魏家要谋反,所以安排哥哥在皇帝身边做事,心月嫁去魏家,自己嫁去皇宫,成制衡之局,无论哪一方失势或得势,都不至于全军覆没,可如今自己得罪了皇帝,怕是毁了爹爹的一步棋。
她心思转了三圈,觉得还是有太多疑问,尚且不知自己游离不定的目光早落在东安眼里,继续发问:“那你明明知道我是宫里来的,为什么还对我说这许多机密?”
东安一字一句,缓缓道:“因为,你是我命中的恩人。”
听了这话,她望向他的双眼,那双深琥珀色的眸子里印出她的身影,心里愈加迷惑了。“可是东安——”她又想起什么来,说:“你脖子上是怎么回事?”
东安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脖子,才笑道:“哦,你说这枚红痣吗,原先是长在胸口的,现在无端端移了上来。”
“什么时候的事?”她还没见过身体上的痣会移动的。
“唔,不清楚,大概就是前一阵子。”
他刚才本来气定神闲地和她对话,说这话时却有点支吾,让她找回了以前主仆间的感觉,有些放肆地端详着那枚痣:“真是有趣呢……东安的皮肤就是好呢,白的地方细嫩如雪,连这颗痣也像没有瑕疵的丹砂一样光润。”
东安这次居然没有不好意思,柔声说:“莫要多言了,早些休息吧。”他把她肩膀轻轻按下躺好,又盖上被子,倦意袭来,她仿佛立即回到了自己的西厢院,两个不同形象的吕东安交叠在眼前,渐渐融为一体。
第16章 夜半方话净蟾庵
一觉醒来,满眼幽蓝,窗纸外透着澄黄的月光,明媚妖娆,浸月用手摸摸床铺,发觉还是庵里的小屋,心里才踏实了些,想喊人,喉咙痛得说不出话来,想下床,身子骨又酸软得要命。这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月光洒在门口那人的白衣上,折射出淡淡的皎洁的光辉。浸月忽然一下子知道,什么叫做月白色了。
东安走进来:“醒了?”
浸月指指自己的喉咙,摇摇头表示无奈。他了然地点点头,手上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粒药丸,轻轻放进她口中,又掖好她两侧的被子,两只手却就势放在那,没抽开,让她有一种被拥抱的错觉。牙齿碰到药丸,嘴唇碰到指尖,一股薄荷的清凉滑入她喉间。
屋内没有点灯,所有颜色景物看起来就像蓝白黑交浸的水墨画,能清晰地看见彼此脸的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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