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传天下》第92章


福顺记的鞭头一听,立刻从怀里掏出带着温热的飞钱恭恭敬敬地递给李潜。李潜接了,在周管事面前晃了晃。
周管事面色难堪,又从怀里掏出一张飞钱塞到李潜手里,“一点小意思,请公子喝茶。”
李潜看了看数额,二十贯,嘴角露出笑容,“周管事果然周到。”
周管事见他口气大变,立刻堆出笑容,道:“那这两个贱徒?”
李潜摆摆手,“等会再说。”
常年走商路的人那个不是人精?周管事一听,就知道有戏,立刻大喜,连连点头。
李潜点点头,将自己的一百贯面额的飞钱放进怀里,走到福顺记的鞭头身边低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自己商号的车辆你会不认得?即便你不认得,车夫能不认得?你与那厮合伙敲诈驿站,到了官府也是同谋之罪。你还想没事人一样轻易脱身?你不觉得聪明过头了点?”
福顺记的鞭头脸色大变,强自辩解道:“公子冤枉小的了。”
李潜摆摆手,手上的飞钱象蝴蝶般飞舞,“别向我喊冤枉。到了公堂一审,你就知道你一点都不冤枉。”看着面色惨白的鞭头,李潜顿了顿,道:“想不冤枉得拿出点诚意来。”
福顺记的鞭头立刻明白了,这是赤裸裸的敲诈。可自己有把柄在人家手上,知道是敲诈又能怎样?他思忖片刻道:“小的实在没这么多。些许铜钱,公子您又看不到眼里。”能轻易拿出一百贯飞钱的主,能看的上一吊铜钱?何况刚才他还敲诈了二十贯外加一块银子。他的胃口一定大的很。
李潜道:“那就看雇佣你们的货主会不会来事了。”
福顺记的鞭头无奈,只得跑到雇佣福顺记的货主管事身边低声说了一番。那管事听了,立刻火大,劈手给了他一耳光,将他打了个趔趄。李潜看也不看他们表演的闹剧,兀自背对着他们,双手背在身后,手里还握着周管事给的银子和飞钱,在背后晃啊晃。直晃的周管事一阵阵地肉痛,腮帮子也随着飞钱的起伏抽搐。他打定主意,等这件事了,一定要向兴盛记的掌柜讨个说法,不仅让他赔钱,还得让他好好教训一下那两个惹事的混蛋不可。
李潜等了片刻,雇佣福顺记的货主管事走过来,躬身作揖道:“让公子多费心了。”然后不着痕迹地将一张飞钱放在李潜手里。
李潜回身,看了看飞钱的面额,也是二十贯,笑道:“贵姓啊?”
货主管事恭敬地答道:“小的姓商。”
李潜点点头,道:“商管事果然是块经商的好材料。你们掌柜真的很有眼光。”
说完便转身离去。两个管事面面相觑,不知道李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潜走到谢志成身边,故意大声对谢志成道:“驿站再偏远,也是官家的地盘,驿丞品级再低,也是朝廷命官,驿卒再不济,当的也是官差。在官家的地盘干官差怎么能先把自己的腰软下来呢?要把腰挺直了,该硬的时候就得硬,该狠的时候,就得狠!”
谢志成满面羞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两个管事的脸色变成猪肝色,心中的怒火已经到了爆发的极限。两个鞭头面如土色,浑身颤抖不止。他们知道,虽然逃过了官司,但回去后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而一众驿卒驿丁虽然面色羞愧,但心中却无比兴奋。李潜做的这一出,实在太漂亮了,太解气了。
李潜将飞钱和银子塞道谢志成手里,“我请弟兄们喝酒的。”
驿卒驿丁们一听,立刻大声欢呼,声音震天响。
李潜摆摆手,笑骂道:“行了,行了。有你们的酒喝。都散了吧,热闹还没看够?该干嘛干嘛去。”
驿卒驿丁们有说有笑,欢天喜地地散了。
听到李潜最后一句,商号的管事也明白了李潜的意思,两个管事开始训斥鞭头,“还挺在这里干什么?丢人现眼还不够?赶紧干活去!谁要偷懒,老子剥了他的皮!”两个鞭头连忙灰头土脸地招呼车夫马夫脚夫安置车辆马匹。
李潜、牛弼还有谢志成站到一旁。谢志成低声对李潜道:“谢谢李公子,不然小的这次可倒大霉了。”
李潜微笑,道:“谢什么,应该的。只是,你老哥太老实了。须知这世道,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老实人,只有被人欺负的命。”
谢志成诺诺。
李潜见状,意味深长地说:“宝刀不用黄生锈。再好的宝刀要是闲置不用,终究会被腐蚀成一块废铁。人也是一样。”
第八十九章 又见故人
李潜话中的意思谢志成很明白。但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一回事。二十多年前的那场恶战在谢志成心里留下了阴影。二十多年过去了,这阴影不仅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化,反而在谢志成心里深深地扎下根。他现在表现出来的胆小懦弱,息事宁人,正是由植根心中的恐惧所致。
看到谢志成暮气沉沉的面孔,李潜心中暗叹一声。人如刀,人若没有了杀气,就好象刀没有刃一样,这样的刀如何能用?谢志成的功夫没落下,但他没了杀气,比试切磋还能应付,但若上战场或与人性命相搏,谢志成必死无疑。这不是功夫不济,而是心理的问题。功夫不济可以勤学苦练,而心理的问题却只有靠他自己迈过这个槛,别人难以帮他。
转念一想,李潜不禁苦笑。自己这不是瞎操心吗?谢志成与他有什么关系?是敌是友还不好说呢。万一他与自己不是一路的,帮他岂不是害自己?算了,由他去吧。
李潜抬起头,看到牛弼正皱眉望着忙忙碌碌的人群。李潜觉得奇怪,碰了牛弼一下低声问道:“干什么呢?”
牛弼向李潜使了个眼色,低声道:“那厮不正常。”
顺着牛弼示意的方向,李潜看到一个马夫打扮,三十多岁,脸色发黄,正跟在另一名马夫后面帮他赶车。李潜看到那人的相貌有些熟悉,应该是以前见过。但一时却想不起来。便问道:“你觉得他哪里不正常?”
牛弼道:“凭我当驿卒一个多月的经验,那厮动作显得非常生疏,干的活连个刚入行的马夫都不如。看他的样子象是个养尊处优的主儿。那厮若不是个破落户,就是乔装改扮想蒙混过关。”
李潜一听乔装改扮蒙混过关,心中登时有了计较,再仔细观察那人的举止,立刻想起一人来,禁不住低声自语道:“竟然是他!”
谢志成满腹心事,自然无瑕仔细听李潜的自语,牛弼听了虽然诧异,却也没说出来。
李潜脱口而出,也觉得不妥,但见谢志成无异,便道:“这厮应是个破落户无疑。”只是李潜小心的记下了这厮乃福顺记的马夫,道:“左右无事,谢班头继续当值,我二人先去歇了。”
谢志成诺诺应下。李潜拉着牛弼匆匆走了。
等离了众人的视线,牛弼才道:“潜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李潜不想隐瞒牛弼,道:“你可记得在山谷中有突厥人偷袭我们吗?”
牛弼连连点头,道:“自然记得。”
李潜靠近他低声道:“刚才那厮就是偷袭中的一人。原以为他早离开中原了,却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他。”
牛弼诧异,道:“是谁?”
李潜思忖片刻,道:“你可知在山谷中偷袭我们的是何人?”
牛弼摇头,“不知。我爹从未说过。”
李潜叹道:“是突厥两个王子以及他们带来的死士。”
牛弼大惊,道:“他们如何找到那里的?”
李潜听到牛弼的疑问,心中暗自赞叹。这个问题也是他思忖多日而不得的,现在牛弼能直接问到,说明牛弼的确很关心此事。只是,李潜也无从回答。他摇摇头道:“目前还不得而知。不过,刚才那厮,确是突厥三王子思必拓无疑。”
牛弼惊讶地望着他,不解他为何如此笃定。李潜遂把当日如何放了思必拓的经过讲了一遍,道:“我以为他早就回到草原了,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牛弼皱眉道:“是否趁机以绝后患?”
李潜暗忖,牛弼虽然心细如发,能在繁杂的表象下发现蛛丝马迹,但手段单一,缺乏解决问题的思路,的确是当小弟的不二人选。不过对于牛弼的提议,李潜并不赞同。李潜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他是没走出去还是出去又回来的。”
牛弼疑惑,“这很重要吗?”
李潜点点头,“很重要。若是他到如今还没出中原,说明我已成功地在他心理埋下了报复的种子,我们只需等待即可。若他是又回来的,说明他另有所图。若是如此,”说到这,李潜眼中闪过一道厉色,“杀之。”
牛弼有些兴奋地点点头。
李潜嘱咐牛弼着人悄悄去打探商队的情况,摸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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