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穴 作者:鬼古女》第33章


而现在,在梦中,却看清了离他最近的铁架上,躺的是个女子。
在医院实习的欧阳姗,研究所实验室里的安崎佐智子,都穿着白大衣,都是他在乎的人。还有千叶文香,还有他众多的同班女生,灾难降临在任何一个人身上,他都会痛苦得疯掉。
已经疯过一回了,几乎徒手杀了任泉,不是吗?
还有那挥之不去的肉体上的疼痛。当看到那台融合了国际最先进科技的痛觉检测仪显示出关键所忍受的巨大痛苦时,连一向不屑的丰川毅也耸容。
这架上的女子究竟是谁?
随着她的身份越来越清,一个生命的凋亡也越来越近,已迫在眉睫。在她身份被知晓时,也是她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刻。
看不清,看不清。既然看不清,何不用感触?
关键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摸向那女子的脸。
一双眼睛忽然睁开,关键一阵心惊,他又看见了那熟悉的眼神,愤怒,怨毒。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手上,已多出一件物事,他扬起手,想看清,却只看见灯光照耀下闪出的一道光芒。
关键从梦中遽然惊醒,大汗淋漓。
他连忙拿出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一个初冬的凌晨。同宿舍另两名同学今天都是夜班,屋里静悄悄的,一片漆黑中,只有笔记本电脑的屏保(顶着一头糟糕头发在奔跑的“名侦探柯南”),闪着微弱的光。
铃声响了很久,才传来了欧阳姗慵懒的声音:“真是太阳从西边……太阳还没有出来哪!你怎么了?把我们整个寝室都吵醒了。”
“没,没什么,就是问你一下,好不好。”
“是不是这样的夜晚你才会这样地想起我?”欧阳姗索性肉麻到底。
“你好就行,咱们明天再聊。”
关键挂断电话,知道明天欧阳姗一定会换着花样奚落自己。他又立刻拨通了安崎佐智子的手机。
“关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安崎佐智子显然也刚从沉睡中醒来。
“没什么,就是问你是否一切都好。”
任何人知道我这样做,都会觉得我疯掉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它们’又来了吗?”
“记不记得今晚实验中,我又看到了铁架上的人,但还是看不清身份?刚才在梦里,我又进了那个黑走廊,看见两边的小房间,还有铁架上的人,但这次,不知为什么,我能断定是个女的,感觉是‘它们’告诉我似的。但还是看不清脸,我很担心你们几个女生,所以打电话问问。”关键起身下床,坐到书桌前。
“啊,是这样。要不要报警?”
“报警怎么说呢?我也看不清是谁……等等!”
“怎么了?”
安崎佐智子静静地等着,电话里只有关键逐渐急促的呼吸声。
【39】
实验结束后很久,任泉仍坐在办公室里发呆。
地板上砸碎的杯子早被收走,他的思路却依旧破碎。
明天会是什么样子?有生以来第一次的传讯?第一次成为犯罪嫌疑人?接下来呢?有生以来第一次的党政处分?第一次的职称降级?第一次的科研经费耗竭?第一次的离婚?第一次失去女儿的尊爱?
谁又会相信,做错小小的这么一件事,会有这么多的恶果?
就因为我羞辱了那个女孩,一直当我做师长的女孩,已经深埋黄土的女孩。
我却还活着,苟延残喘。
我已经活了五十多年,酸甜苦辣都经过了,还有多少动力苟延残喘?
不知何时,任泉已从抽屉里取出一把动物实验用的解剖刀,薄如柳叶的锋利刀刃贴在手腕动脉的皮外,微微颤抖。
忽然,他一把推开那柄小刀。求死的勇气向求生的意志认输。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额头顶着玻璃,老泪纵横,手轻轻拍着窗,仿佛在拷问自己的心。
忽然,他看见楼下研究所后院墙边,那只古怪的铁台子旁,站着一个人影。
自己是否老眼昏花了?那铁台子在冒烟吗?
任泉略略犹豫了一下,终于决定去看个究竟,他回身在桌上拿起了那把小刀,向外跑去。刚跑到楼梯口,办公室的电话铃突然响了。
【40】
关键的手碰到了桌上的鼠标,电脑屏幕被激活了。电脑仍旧连着校园网,他的邮箱里显示出了一封新的信件。
发件人:诸葛胜男!
他睡觉前,凌晨一点半左右还上了一下网,这封电子邮件是一个小时前发的!
信里只有三个字:华清池!
这名字怎么这么熟?肯定不是西安临潼那个名胜古迹华清池。
“华清池?”电话那头的安崎佐智子轻轻念着这个三个字。
“我想起来了,”安崎佐智子轻声叫着,“难怪那么熟悉,‘江京十大鬼地排行榜’,华清池是其中一个,我忘了排名第几了。”
“我也想起来了,真的是这样,你等等,我这就问一下‘十大鬼地’的作者。”
欧阳姗再次拿起手机,抱怨道:“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告诉我,华清池在哪儿,就是你排的十大鬼地中的一个。”
“怎么,这么晚,要洗澡吗?”
“当然不是,快告诉我,在哪儿?人命关天!”
欧阳姗大概听出关键声音中的局促,不再玩笑,说:“共和路电影院斜对面,是一个洗蒸汽、桑拿浴的地方。哎,你到底要干吗去,我也去……”
“别瞎扯,好好睡觉,你要有点事儿我怎么向你妈妈交代?白白。”
关键披上衣服,边下楼边拨通了安崎佐智子的电话,嘱咐她千万不要跑出来。
“告诉我地址。”
“干什么?你没听懂吗,你不要跑出来。”
“你要我浪费时间到黄页上去查吗?相信网上也一定能查到。”安崎佐智子是不是一向如此执拗?
关键只好告诉了她华清池的位置:“你真的没有必要出来,我会立刻给公安局打电话。”
按陈警官给他的号码打,接电话的却是个陌生的声音:“文园区公安局刑警队巴渝生,关键,请说吧。”
关键愣了一下,随即想到对方一定认出了自己的号码。他飞快地将情况大致描述了,心想接电话的警察一定听得云里雾里——只有详细审问过自己的陈警官才会对诸如“它们”、“实验”、“黑走廊”等词语不感到陌生。不料想巴警官似乎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只是说了句:“你在华清池门口等我,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刚跨上自行车,关键却一头栽倒在地上。
是突如其来的疼痛,就在前胸的正中,如利刃穿过。
也许真的是利刃穿胸!
“它们”开始直接告诉他,死亡正在发生。
黑长的走廊,愤怒的眼神。铁架上的人面目逐渐清晰,一个他熟悉的面容,但他不愿去看清,努力瞬眼,努力起身。
他不能在这儿坐以待毙,任凭疼痛的折磨。死亡刚刚发生,也许还可以阻止。
关键忍痛爬了起来,又爬上了自行车。
意志不能战胜疼痛,至少可以抵挡住疼痛的疯狂进攻。
在医院门口,他拦到了一辆出租。五分钟后,在剧烈疼痛的陪伴下,到了华清池外。
车还没停稳,他已经扔给司机二十块钱,冲向华清池敞开的大门,刚上台阶,却再次摔倒在地上,也许是对疼痛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而几乎同时,疼痛感淡去了。也就在同时,他发现身边地上,还趴着一个人!
他惊得跳了起来,借着门口灯光,看清那是个中年男子,脑后一片黑湿血迹,背后的衣领也血渍斑斑。他伸手在那人鼻下试了试,还有微弱的呼吸。
出租车已呼啸而去,华清池外再无任何车辆,分局离这儿远,显然警察还没有赶到。
如果死亡就在眼前,怎么可能真的等他们来呢!
关键不再多想,冲进了华清池的大堂。
大堂里没有灯光,关键拿出了这些天来几乎随时带在身上的小手电。右手边是架螺旋楼梯上到二楼,底楼有一道走廊,似乎很深。走廊两边是一个个单间的浴室,紧闭着门,和他梦中的情景一模一样。
前面,等待他的,会是谁?或者说,哪位女子的尸体?
突然,走廊灯亮了。
走廊的尽头,站着一个人,被陡然亮起的灯光惊动,仰起头,回过身。
是任泉!手里捏着一把解剖刀,沾着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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