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近似于透明的蓝》第2章


不论是十四岁的分尸案凶手或是暴力的十七岁茧居网络少年,都有可能在现实生活中出现。村上龙先于社会大众的敏锐嗅觉,算得上是不折不扣的「寓言小说家」。
尽管村上龙不断更换书写主题和创新写作技巧,综观最近几年出版的小说,书写角度已从个人式破灭的观点和体验,扩大到思考国家历史和社会制度可能的方向。他认为整个日本正在不断地向内萎缩,不仅外国出版品减少,社会价值观也不断面临挑战和崩解。他认为这是日本迈向现代国家必经的过程,虽然在物质上,日本已经位列现代国家之侧,但是,日本人的精神还停留在三十年前,只为了单一的目标前进(读好学校、进好公司、升到好职位),以致于整个社会逐渐走向腐化、无聊化。小孩子看着无聊的父母度过无聊的一生,渐渐对自己存在的价值和意义产生怀疑。紧接着而来的就是精神的空虚感,所以才有许多人需要仰赖药物或是网络来纾解,甚至是靠倒错的性关系减压。最后造就出对于人逐渐失去同理心,可以毫无道理杀人的少年。
追根究底,这些坏蛆是政府无能与社会价值扭曲之后的结果,也是社会走入现代化之后必然会遇到的问题。村上龙《爱与幻想的法西斯》里,就曾以猎人和宣传天才的组合,挑战日本的经济体系。到了《希望之国》则是让全国十万名拒绝上课的中学生以网络互相连结,透过与外国集团的合作在网络上累积巨大财富,最后在北海道创造出属于自己的理想国度。书中所言的近未来景象和种种社会数据并非作家凭空想象,村上龙实地访问了十三位书中所设定的人物角色,写成《希望之国——采访笔记》(文艺春秋出版)。
村上龙周游各国,从外部去检视日本的问题,他发现只有单一选择的日本社会必定会走上毁灭的道路。他厌恶日本人集团性自我封闭的氛围,从第一本小说到《寄物柜里婴儿》,主题都围绕在自闭与破坏两个主轴上,并有趋向破坏的倾向。书中的暴力和战争或是嘉年华般的庆典气氛,满足了读者毁灭的欲望,也逼迫读者,从当中思考人存在的理由。
在《希望之国》开头写着:「这里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希望」。村上龙从巨大的放弃废墟里,构筑出希望的国度。
书写是一种游戏
林真理子说:「在这世界上恐怕找不到像村上龙这么幸福的作家了」。说村上龙幸福,是因为他总是可以精力充沛地工作和玩乐。不论是去打猎、参加嘉年华会或是潜水、旅行,都能尽情享受。得到芥川奖之后,他接下来的工作五花八门:先后担任过导演、画家、音乐经纪人(引介古巴音乐),甚至还经营网络、撰写理财书籍。不过写小说始终是他的最爱,他自己都不讳言小说就跟麻药没两样。而他多方面涉略的兴趣,也常转入小说中,丰富文本内容。
当大家还在为刚推出的新作啧啧称奇之时,他又开始玩下一个更有趣的把戏。米兰昆德拉在《小说的艺术》中提到小说的四个「神的召唤」:游戏、梦、思想与时间,在村上龙的小说中都可以找到足以相呼应的作品。不过这其中「游戏」的成分,恐怕才是他最重视的。例如《五分钟后的世界》这本小说,描述一名男子莫名进入了另一个和现在平行的空间,发现当中的历史前进方向和现世完全不同,还被卷入生死存亡的战争当中,后来这个故事被改写成计算机游戏。
在《寂寞国的杀人》里他曾说:「我从幼儿园开始就与社会制度无缘,所以我必须拥有一份让自己有充实感的工作,如果我不设定好自己的目标,我就无法在这社会中生存下去。」
虽然,像是把写作当作游戏,但是村上龙对内容认真思索的态度,令作品的可读性大为增加。在台湾大部分的文艺青年热爱看村上春树,却对这位在日本名气过之而无不及的村上龙却感到相当陌生,非常可惜。或许这跟当初引荐的出版社将之定位为「异色作家」有关,或许是因为当时在台湾,相关问题尚未浮出水面。不过,近日电视新闻里接连的摇头喀药、自愿性卖春、少年杀人、教育问题……层出不穷,我们是不是也面临到小说中所描述的时代了呢?
更或许,这是种阅读取向的问题。村上春树的小说,很容易引起青春哀愁的感伤,营造特殊的氛围。村上龙的小说中,人物内心独白很少,多以直来直往的动作和对话交代故事本身的行进,即使在迷幻药发作,如真似幻的片段,写起来也如玻璃般澄彻透明。和擅长蕴酿感觉的村上春树相比,村上龙急着说故事的方式,在文句表现上或许会略感粗糙,但是,其穿透事物核心的能力,可是其它小说家所望尘莫及的。希望大田出版社陆续推出的村上龙小说,可以让国人对这位作家有另一番全新的认识。
作者:村上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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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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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以为是飞机的声音,原来是一只小虫子嗡嗡地从耳边飞过。这只比苍蝇还小的飞虫在眼前盘旋了一会儿,便飞到昏暗的角落里不见了。
白色的圆桌反射着天花板上的灯光,桌上的玻璃烟灰缸里燃着一根细长的女士烟,过滤嘴上沾着口红印,桌边放着一个洋梨形状的葡萄酒瓶,酒瓶的商标上画的金发女郎嘴里塞满了葡萄,手里捧着葡萄串。杯里的葡萄酒把天花板上晃动的灯光映成了红色。正对房门有个大大的梳妆台,一个浑身汗津津的女人坐在镜前。她正伸直了长腿,将黑色的丝袜从腿上脱下来。
〃哎,帮我把毛巾拿来,粉红色的那条,找着了吗?〃
丽丽说着把读成一团的丝袜扔了过来。她刚下班回来,正往油亮的前额上轻轻拍着卸妆水。
〃后来怎么样了?〃
她接过手巾一边擦背,一边问我。
〃我们灌他酒喝,想让他安静一会儿。除了那小子外,还有两个家伙,都喝得晕晕乎乎的,真没酒量。那小子真的进过局子?〃
〃那家伙是韩国人。〃
丽丽正在卸妆。她用复了刺鼻的卸妆水的棉纸巾擦着脸颊,然后弓着腰,凑近镜子,取下热带鱼鱼鳍一样的假睫毛,丢掉的纸巾上满是红黑色的污迹。
〃阿开扎了你哥哥一刀,大概是你哥哥吧。还好没有死。前一阵还到店里来过呢。〃
我透过酒杯看着灯光。
光溜溜的玻璃杯中闪烁着深橙色的灯丝。
〃他说向你打听过我的事,你以后别跟他说那么多。别跟那种怪里怪气的家伙说我的事。〃
丽丽将混放在化妆台上的口红、梳子和其它小瓶、小盆中间的酒杯拿起来,一口喝干后,当着我的面脱下了镶着金丝的喇叭裤。她的腹部被松紧带勒出一道印儿。据说丽丽以前当过模特。
墙上的镜框里镶着一张丽丽身穿毛皮大衣的照片。她告诉我说,那是件价值几百万的栗鼠皮。
记得有一次,天气很冷。她注射了过量的菲洛本,来找我时脸色象死人一般惨白,满嘴吐白沫,浑身不停地颤抖,我刚一打开门,她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我把她抱起来时,她好像说了句〃晦,把指甲油帮我洗掉,粘粘糊糊的不舒服。〃她穿了件坦胸露背的长裙,身上都是汗,连脖子上的珍珠项链上都是。我这里没有去光液,就用酒精来代替。这时,她小声说道,〃不好意思,店里有点不愉快的事。〃我抓着她的脚脖子,给她擦去指甲油的时候,丽丽喘着粗气,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的景色。我一边吻她一边把手伸进她的裙子里,触到了汗湿的大腿,我脱去她的内裤,丽丽叉着腿坐在椅子上,说想看电视,还说现在应该有马龙·白兰度主演的老片子。我手心里沾上了她身上的汗,半天都没干。
〃阿龙,你在杰克逊家里打过玛啡吧,是前天吧。〃
丽丽从冰箱里拿出一个挑子,剥着皮说,她盘腿坐在沙发里,把剥好的桃子递给我,我没有接。
〃你还记得吗,当时有个红头发,穿短裙的女孩?身材相当不错,挺招人的,有吗?〃
〃记不清了,有三个女孩呢。是那个卷毛吗?〃
坐在屋里能看见厨房。洗碗池里堆满了脏盘子,有个黑虫子在上面爬来爬去。丽丽一边擦着滴落在大腿上的桃汁,一边跟我聊天。夸拉着拖鞋的脚背上,红色和青色的血脉清晰可见。在我眼里它们总是很美的。
〃她还是撒了谎,那个女人旷了工,说是有病,其实是大白天和你们这些人玩乐,太不象话了。她也打玛啡了吗?〃
〃杰克逊哪会那么做呢。他总是说女孩子不能干这种事,弄坏身体太可惜了。那个女孩也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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