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男》第17章


巡逻车闯过黄灯直行而去。司机斜眼看了一下从侧面飞驰而来的卡车因紧急制动而使车体横滑的惊险场面,猛地加速下了前面的陡坡。穿过马场町,巡逻车在水泥厂原址右拐,驶上了通往白发町的道路。
“在这儿停一下。”
车子在泥泞的道路上开出100多米的时候,茶屋让车子停下了。
“在这儿等你回来吧?”
年长的警官问下车的茶屋。
“谢谢,不要等了。”
茶屋答道。白发町是爱宕市内犯罪发生率较高的地区,即使是警察也不敢独自乱窜。年轻警察因不能同茶屋一起行动而感到遗憾,而年长的警官却流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茶屋一走,巡逻车便掉头按原路返回了。
从巡逻车下来后,茶屋环顾了一下四周。
居住在这条町上的全是贫穷人家或穷困潦倒的光棍,从事正当职业者几乎没有。整条街上只有一家廉价旅店和几间商店、酒吧。因为每一家营业场所的窗子不是钉上木板,就是垂下了百叶窗,所以乍看起来一如无人居住的废墟,再往后街走一步,就见无家可归的吸毒者三五成群,正默不作声地徘徊着寻觅敲诈对象。
茶屋走进了像是遭到放火抢劫的商店残骸旁的小胡同。
尽头是挂着当铺招牌的一爿小店,门前停辆沾满泥污的小卡车。店面窗户的百叶窗也都是拉合的,房屋侧面有通往二楼的室外楼梯。
“大叔,借点钱吧!”
正当茶屋想上楼时,背后传来了喊声。茶屋转过脸,见有两个像是在草丛中潜伏了一阵的男子钻过铁丝栅栏的破洞走了过来。
一个是高个子,一个是矮胖子,两人都只有十七八岁。估计他们是吸松脂油【注】或其他什么毒品的,走起路来脚跟不稳。
【注】约从1967年起,青少年中流行吸松脂油游戏,吸后呈幻觉状态。
“听到没有?大叔!”
茶屋仍然转着脸盯着他们,可他俩却同时从夹克口袋里刷地掏出小刀来,龇牙咧嘴地走将过来。大概是想借此吓唬人的吧!
茶屋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摇了摇头,大概那二位误解了这一表情,竟持刀向茶屋胸部刺来。茶屋为了私访,整整两天东奔西跑,没睡过一次安稳觉,所以神经有些迟钝。他没能迅速闪过身子,便用两手按住了冲过来的少年头部。
茶屋按住二人的脑袋不放,并轻轻地对碰了一下。随着一声像是球棒迎击硬球一样的清脆音响,二人立马翻倒在路边。
“对不住啦!”
茶屋向翻着白眼、口吐白沫的少年说了一声,转身登上楼梯。
二楼的房门没有上锁。茶屋径直推门而入。房间内铺着榻榻米,里面坐着一位男子。
“好久不见了!”
那男子慢慢抬起头。
他眼窝宛如窟窿一样呆滞,双手已经丧失,只留下手腕后边的两条胳膊。
“是茶屋警部吗?”
那男子问道。
那男子名叫水岛,一年前还在兴奋剂走私团伙中担任头子的警卫员,但头儿在他警备时被杀,他因此受到同伙的制裁,被开除出去了。他臂力过人,反应灵敏,但人们认为当时水岛沉溺于吸毒,没能保护住头儿的根源也在于护卫时注射了毒品。
被杀的头子没有加入暴力团系列,只靠自己的力量进行买卖。他行动极其诡秘,外出时必乘专车。然而有一天外出时,突然遭到从侧面闯信号开来的车子的冲撞,他的车子严重破损,司机受冲击被夹在变形的车门旁,身子动弹不得。
水岛抱起脑震荡的头儿想从车中爬出来时,从撞过来的汽车中跳下一名男子,拽开后车门一把掐住了头儿的脖子。水岛这时才发觉这是伪装成交通事故的谋杀,便抽出刀子向掐住头儿脖颈的男子拼命刺去。
刀子刺向那男子的肩膀、胳膊、侧腹,然而,那男子不但没躲闪刀子,而且看都不看水岛一眼,看见头儿气绝身亡时,那男子才拖着血迹斑斑的身子回到了自己车上。据说那男子在这一过程中一声没吭。水岛吓得魂不附体,只顾在座席上颤抖,没敢去追赶那男子。
这是案发后水岛对警方的供述。
“我给你带酒来啦!”
茶屋从西服口袋中掏出威士忌酒瓶,打开盖子后递到了水岛面前。水岛没有双手,只能用两只手腕夹住接下来。
“找我干吗?”
“想向你打听件事。”
“什么事?”
“有关一年前杀害你头儿的那个男子的事。”
水岛抬起头,将呆滞的眼窝朝向茶屋。
“那件事我不早就同你说过了吗?你怎么就是不相信呢?”
“因为那时你吸毒了呀!”
“哎呀,为什么到现在还提那些事呢?”
“噢,大概是我也上了年纪,总想唠叨些往事吧!”
17
真梨子乘京滨东北线在品川车站下来,在凛冽的寒风中徒步走向车站后面的广阔住宅区。在那里的一角,应该有一家据说35年前开设的少儿孤独症专科诊所。
真梨子觉得借助爱宕医疗中心精神科部长苫米地的关系,或许能寻找到有关铃木一郎的纪录,所以十天前便托他帮忙。
这十天来,真梨子翘首以待苫米地的通知,心急如焚,什么事也做不成,一回过神来,才发觉距铃木一郎的鉴定住院期限不到两个星期了。
昨天,正当真梨子觉得要查出30年前连患者姓名都不知道的纪录实属勉强的时候,苫米地打来电话,说在东京发现了好像是要查找的纪录。苫米地在电话中还说,这件事他动用了不少人,比他预想的要麻烦得多,真梨子听后,内心不禁大为吃惊。他不仅向在大学的附属医院或相关医院就职的校友、弟子们打电话寻求帮助,而且还让在研究室、儿童精神医学学习班,甚至研究发育心理学及孤独症的研讨会及私人研究会帮忙查找过去30年的记录。他向在那里的主讲教授、副教授、助手等一一打电话,直接询问接待过Rh阴性的重症患者没有,或问接过此类病情的医生有没有什么线索。
现任东京一家综合医院院长的老同学跟苫米地联系,说在东京一家少儿孤独症专科诊所发现了像是要查找的患者住院记录。此人是苫米地实习生时代的朋友,曾在日本刚刚开始研究孤独症的60年代开设过几家少儿孤独症专科医疗设施,凭着这种关系,他向苫米地保证,一定动员他这方面的朋友、熟人将旧病历堆翻个个儿。果然,他向几家医院或医疗设施打电话传达了苫米地的嘱托,十天后便收到来自其中一家设施的报告,说是发现了像是要查找的病历。
真梨子在车站前大饭店旁边的坡道上走了一会儿,在小饭店的前面向左拐去。虽然真梨子在东京生活数年,但她只知道大学周围的情况,对品川这块土地也比较生疏。这一带是幽静的住宅区,真梨子穿行其间,心中不由得感叹在东京都中心竟有如此闲适之地。走了5分钟左右,来到一座小巧玲珑的建筑物前。在砖瓦围墙鳞次栉比的住宅中,惟独这座建筑物是粗糙的预制板围墙。进入挂着“橡木诊所”招牌的大门,开关便出现在眼前。
推开房门,有一接待窗口,接待室里放着塑料长椅。室内没有动静。真梨子在三合土【注】地上脱了鞋,上了走廊后穿上拖鞋,敲了敲面前挂有“诊察室”字样的房间门。
【注】三合土指没有铺地板的土地或水泥地。
“请进。”
屋里传出男子的声音。真梨子推开了门。
房间不大,窗旁放一张桌子,一位年轻男子坐在椅子上,将身子转向真梨子。他留着向后梳拢的长发,白大褂里边穿的是藏蓝色衬衣,上面系条胭脂红领带。
“听说爱宕医疗中心要来位医师,我倒有些紧张,想不到来的是你这么个大美人啊!”
那男子对真梨子说道。
“初次见面,我叫鹫谷真梨子。听说这次给你添了诸多麻烦,谢谢!”
“别宫先生所托,不能回绝呀!”
这位别宫,就是苫米地的老同事。
“况且,我也正闲得无聊。我叫青木,请多关照。”“哪里哪里。”
真梨子向他点点头。
“我昨天才跟别宫先生联系,今天你就过来了,可见事情很急呀!”
“是的,是有件棘手事。能不能这就把病历拿来让我看看?”
真梨子进门时,就看到青木桌子上放着一张病历。
“嘿,别着急。专程从爱宕市赶来,先喝点茶什么的吧!我这就让护士送过来。”
“我不喝,你就别张罗啦!”
真梨子向拿起内线电话的青木说道。
“对了,我们吃饭去吧!”
青木将拿起的话筒放回去了。
“不客气,你千万不要张罗。能拿病历让我看看吗?”
“找它可费大劲啦!”青木伸手按住病历,用手指弹了弹,说,“因为别宫先生说要一直追溯到医院开张为止,把本院患者中的特例查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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