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黑》第18章


猜想。
等到人来到桌前,冲几位老警员打过招呼,邢世怀便把目光投向黎雪英。
黎雪英还未来及开口说话,被他先抢占:“小朋友是黎警官的家子?从刚才一直盯着我看,是有什么话要说?”
黎雪英忽然回神,有一瞬间慌乱,但很快被压下,站起来同邢世怀打招呼:“同我阿爸来见见世面,邢探长见笑。我头一次见您,心想您竟靓过在场所有人,心里头好惊奇。”
邢世怀被他一番话逗得大笑,拍了拍黎鹊肩膀:“你仔仔有趣,只是以前从未见过,五官同你很像,整个人却比你精致得多。”
固然,从小到大黎雪英已习惯旁人将目光放在他的样貌上,惊叹他因病态而过白的皮肤,但被邢世怀打趣,却也觉不好意思。
“阿英从小像他阿妈,可不比我五大三粗,只是身体弱,令人担心。”黎鹊站起来同邢世怀敬酒。
黎雪英看得出阿爸对邢世怀的尊敬,尽管心中已痒极难耐,却也明白直接同阿爸打听邢探长的私生活,多半不会得到回应。
因此,他选择性地戳了戳身旁的纪耀。
纪耀正饮茶,不设防被他戳了一个蹦跶,怒目相视。
黎雪英觉得自己同这个叔叔莫名亲近,佯装安抚摸了摸他的肩,目光却一直冲着走远的邢世怀:“纪叔,你同总华探长关系怎样?”
“我不在警务司工作,这话你不如问你阿爸。”纪耀简直莫名其妙。
“他不同我说的,我问你,你悄悄告诉我。我到ICAC请你喝冻奶茶。”他的确记得他爱喝奶茶。
纪耀再次怒目而视:“谁要你请喝冻奶茶。”
于是黎雪英再次安抚他:“好好,什么都随你总可以?快同我讲讲,我好奇得快要死掉。”
作者有话说
《龙虎豹》色/情刊物
第十六章 变故
邢世怀父亲是地道本埠人,母亲却是大陆,家里都与白厅毫无干系。邢世怀个人志向远大,可惜多次考警校失败,被拒之门外。他家境不好,年少时听说还差些走上歪路,却被上一任总华探长带回去培养,而他们之间的渊源究竟是如何,后人也不知。
若非要形容,前总华探长与邢世怀,宛如伯乐与千里马。他有这样细心单独的栽培,又有野心,骨子里埋一股狠劲儿,多次大难不死,就拼上了高位。他本人是既具有魅力,也懂得用人之道。像总华探长这样的位置,并非说谁更优秀谁能做,要拼很多东西,像运气,人气,时机,狠劲。
后来ICAC成立,也就是纪耀所在的廉政公署,前总华探长连贪几个亿,听到风声后本计划连夜离港,逃到无法引渡的国土去享乐,却被邢世怀亲手捉了回来。
经此一役,他才顺利坐上总华探长的位置。紧接着是雷霆手段,不到两年,椅子便已坐稳。
常言道官场是白色性质的黑社会,寥寥几句言语,其中的血雨腥风又哪里是旁人可轻易领会。
“所以说你瞧他笑脸相迎,实际上是个笑面虎。”纪耀歪着身子同黎雪英科普,没想到自己越讲越来劲,“前总华探长对他多好?可以说是再生父母。他大义灭亲时眼皮都没眨一下。你以为总华探长好当?至少得是邢世怀这等狠角色。”
黎雪英思索片刻,好看的两条眉纠缠:“他当初这样做,说不定只是因为势逼从权。让别人做刽子手,还不如亲手做那个刽子手,但心里究竟怎样想,就不得而知。纪叔,如此说来你们ICAC是他的死对头,甚至仇人才是,怎么他来愿意邀请你来?”
纪耀咂舌一声,叹句这我就不爱听,接着说道:“谁同你讲ICAC是他死对头?的确,廉署刚成立时,打下来的一大批老虎都是警署。香港黑道猖獗无人管,警员坐拥高利茹毛饮血,比起高官与金融犯罪,每年他们分利最多,赚得满盆满钵也不知悔改。但到邢世怀这一代不同,ICAC大浪淘沙后过滤出真正有价值的警员,留在警务司。邢世怀本人也绝不像前任总华探长,他甚至扬言总有一日要移平九龙城。”
移平九龙城?简直比愚公移山还令人惊奇。
“他……他有儿子吗?”黎雪英思索片刻,忽然问道。
纪耀转头,同他大眼瞪小眼,嘴唇抿着,似乎在思考黎雪英的思维怎样如此跳脱。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就是问问。”
“他膝下无子,有一个外甥倒是养在门下。”
“他没有结过婚?”然而黎雪英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外甥身上。
“当然结过婚,他夫人似乎久病床前。曾经听说过有孩子,但是后来去哪了呢?”纪耀摸着下巴做沉思状,片刻又忽然惊醒,不满地望住黎雪英,“你做什么这么关心邢世怀的家庭,阿英,你在打什么小九九?”
黎雪英张了张口,他的确太心急,以至于显得目的明显。还没想好要怎样回复纪耀,一旁的黎鹊却已经在唤他:“也别只顾着聊,饭菜都要凉掉,赶紧食饭。”
黎雪英这才松一口气。
黎鹊的目光与纪耀隔着座位相遇,纪耀做了个抽烟的收拾,两人便施施然超门外走去。
待二人身影消失,黎雪英扔下餐筷,起身往洗手间去。
没看错的话,刚才邢世怀的确往这个方向走。
酒过三遭,邢世怀已经微醺。他刚放过水,在洗手台前搓手。
黎雪英走进来,目不斜视,也在洗手台洗手,唯独目光同镜子里的邢世怀相撞时,才又好地笑笑。
邢世怀现在略微地天旋地转,本不想和人再搭话,对上黎雪英的眼,又是一愣:“你一双眼怎么是红色的。”
黎雪英拉了一下眼皮,好让他看得清楚,“并非我天生白皙,只是病因所致。就算今天来,也换过黑色墨镜片,否则要吓住一大群人。”
说着自嘲起来。他笑模样像是真心,笑意却不传眼底。而他生得靓,当如此笑时,就难免令人心怀怜悯。
邢世怀果然叹气,按住他的肩膀:“而你阿爸对你是用心至极,看得出对你疼爱,如此,你也是个够运仔。”
“谁说不是呢?”黎雪英吊着眼瞧邢世怀,将后生的尊崇演绎得三分真假,“倒是邢探长气度非凡,您的孩子一定也同样非凡。”
他知邢世怀是醉了。若他是清醒的,黎雪英也不敢贸然问这话。
洗手间昏暗的灯光下,果然见邢世怀一阵恍惚,叹道是啊。但他很快回神,再次拍过黎雪英肩膀,这次一言不发离开了洗手间。
那一秒钟的恍惚,让黎雪英几乎确定心中想法。他现在内心五味杂谈,既有兴奋高兴,恐怕为辛默找到了生父;又生怯意,怕自己弄错,到头来空欢喜一场;更多的还是担忧,如果邢世怀和辛默当真是父子,当初又发生什么事,以至于让辛默在三个月大时就失去父母?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
他带着种种思虑,回到饭桌前心不在焉地吃饭。
黎鹊和纪耀已回归座位,边吹水边和旁人饮酒。
只多吃过几口,黎雪英便觉不舒服,他同阿爸道别,说身体有些不舒服,想要提前回家休息。
黎雪英这样的体质,平日黎鹊最怕听到的就是儿子喊身体不舒服,连忙关心地问了几句,还打包一些饭菜要他回家,嘱咐路上小心。
至于辛默,他当然不知觥筹交错间,黎雪英正为他的身世愁苦。他悠然地躺在病床上,胸口一抽抽地疼,麻醉劲快过去,他不住地望时间。
他不是一个习惯被动的人,向来主动,因此也少有刻意去等待的经历。而此时此刻,或许是伤口发疼,或许是刘方方买回的书刊太无趣,又或许……总之,他真的很想黎雪英。
门外响起三声,显然有人扣门。
辛默几乎一跃而起,当黎雪英已经回来,不禁欣喜雀跃:“还敲什么门?等你等到伤口裂开。”
随即门便被推开了。
只是来人比他更意想不到,霎时间令人如临大敌。
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此刻不像人前含笑,或略带玩味,取而代之的是完完全全的冷漠和鄙夷。他望向床上辛默时的眼神,就宛如看一堆没有价值的垃圾。
这样的目光无疑刺痛了辛默,他骂一句叼你老母,甚至恶狠狠翻过白眼。心中却忍不住胆虚——冯庆怎么回来?现在四下里一人都没有,若他对自己不利,是叫天不灵叫地无用。好在这里是病房,冯庆再丧心病狂也不至于胆大光明。
“真没想到,辛爷带出的狼崽却是这副模样。”冯庆掩上门,将跟随的两人隔在外头,又慢条斯理脱下外套,挂在衣架,自如得仿佛来探望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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