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的骨头》第26章


宋艺浒呐?br />
他逐渐接近球场,在球场右边的玉米地深处,他看到一道微弱的灯光。警方把这一带的玉米地围起来,地里清理得干干净净,还用挖土机把田地铲平。爸爸握紧身侧的球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即将出手伤人,但他很快就不再犹豫,他心里很清楚:哈维就是凶手。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风势助他一臂之力,大风由球场吹向玉米地,把他的裤管吹得圈在腿前,大风催着他往前走,所有事情都被抛在脑后。他一走进玉米地深处,马上把焦点投注在前面的灯光上,大风刮过荒芜的田野,呼啸的风声盖过了他踏过玉米梗的脚步声。
他脑中掠过各种无意义的思绪:小孩子穿着旱冰鞋在人行道上飞驰的声响,他父亲身上的烟草味,以及艾比盖尔的笑靥。他俩初次相逢时,她的笑容像光束一样刺穿了他困惑的心。手电筒的灯光忽然熄灭,玉米地里一片漆黑。
他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停了下来。
“我知道你在这里。”他说。
我让玉米地淹大水,我燃起大火照亮整个玉米地,我散播出阵阵冰雹与花雨,但爸爸依然没有收到警讯。我被放逐在天堂,只能在一旁观看。
“我来报仇了,”爸爸声音颤抖地说,他心跳越来越快,热血涌进胸膛,怒气如大火般在心中翻滚,他吸气、呼气,心情越来越激动。妈妈的笑靥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我的笑容。
“这里没别人,”爸爸说,“我来这里把事情做个了结。”
他听到啜泣声,我真希望能像学校礼堂打灯一样,直直地把聚光灯打下来。每次举办活动时,打灯的人总是笨手笨脚地把灯光打在舞台右侧。如果此刻我能打灯的话,爸爸会发现,面前是一个颤抖哭泣的女孩,虽然她上了蓝色眼影,穿着牛仔皮靴,此时她却吓得尿湿了裤子,她毕竟还是个孩子。
爸爸的口气充满恨意,她没听出他的声音。“布莱恩?”克莱丽莎颤抖地问道,“布莱恩,是你吗?”她满怀希望,希望是惟一保护她的屏障。
爸爸一松手,手中的球棒掉在地上。
我惟一得到的小小恩准
“喂?谁在那里?”
像稻草人般削瘦的布莱恩·尼尔逊听着呼号的风声,把他哥哥的旧车停在学校停车场。他最近老是迟到,上课或吃饭时也经常打瞌睡,但是如果哪个男孩有一本《花花公子》杂志,有漂亮女孩从面前走过,或是有个女孩在玉米地里等他,他就会精神大振。此刻,他停好车,他慢条斯理地向前走,大风吹过他的耳际,刚好为他打算做的事情提供了最佳掩护。
布莱恩从他妈妈放在水槽下的急救箱里找到一支大型手电筒,他拿着手电筒走向玉米地,事后他对大家说,走着走着,他听到克莱丽莎哭喊着求救。
爸爸吃了秤砣铁了心,毅然决然地摸索着走向啜泣的女孩。他的母亲正帮他织手套,苏茜也需要一副手套,冬天的玉米地里好冷!啊,克莱丽莎,苏茜傻乎乎的朋友!精心妆扮的面容,小小的果酱三明治,还有一身古铜色的肌肤。
他盲目地冲到她面前,在黑暗中把她撞倒在地。他满耳朵都是她的尖叫声,叫声回荡在空旷的田野中,声声触动他的心房。“苏茜!苏茜!”他尖叫着响应。
听到我的名字,布莱恩拔腿就跑,他奋力往前冲,不再迷迷糊糊。手电筒的灯光在地里闪烁,在极为短暂的一刻,灯光照到了哈维先生,但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看到他。他藏身于玉米秆中,匍匐前进时灯光刚好照到他的后背,他悄悄地躲在暗处,再次聆听年轻女孩的啜泣声。
手电筒照到了爸爸,布莱恩以为找到了目标,一把把爸爸从克莱丽莎身上抓起来,他用手电筒拼命打爸爸的头、脸和背,爸爸大声喊叫,连声哀嚎。
布莱恩忽然看到旁边的球棒。
我拼命推挤天堂与人间的界线,但界线却牢不可破。我多么想伸手把爸爸扶起来,让他远离这一切,把他带到我身旁。
克莱丽莎撒腿疯跑,布莱恩摇摇晃晃,爸爸的眼睛和布莱恩的眼睛对个正着,但爸爸几乎喘不上气来。
“你这个王八蛋!”布莱恩显然认定爸爸居心不良。
地里传出嗫嚅低语,我听得到我的名字,也尝得到爸爸脸上的鲜血。我真想伸手抚摸他破裂的双唇,和他一起躺在我送命的玉米地里。
但在天堂的我只能转身离去。我被困在完美的天堂里,但却什么也不能做。我尝到的鲜血又苦又涩,我愿意爸爸彻夜守候,永远不要忘了我,但我也希望他松手,让我就这么成为过去。书房中的绿色安乐椅仍留有爸爸的余温,我吹熄窗口那支闪耀着孤独、微弱火光的蜡烛,这是我惟一得到的小小恩准。
小弟看出了蹊跷
我站在爸爸身旁,看着他昏睡。当晚就传出了消息,警方推断沙蒙先生伤心得发疯,半夜跑到玉米地里找人报仇。这倒符合警方对他的了解:沙蒙先生不停地打电话到警局,而且一口咬定他的邻居涉有重嫌,再加上费奈蒙警探当天早上已经去告诉沙蒙夫妇,警方虽然有意破案,但案情已陷入胶着状态,没有线索可以追查,我的尸体依然无影无踪。因此,警方打算放弃侦查,这些事情都让警方相信他们的推断没错。
爸爸的膝盖骨破裂,影响到关节,医生不得不开刀修补,然后用一团钱包大小的线加以缝合。我看着手术,心想这真像针线活。我希望执刀的医生手比我巧一点,爸爸要是送到我手上,那就完了,我在家政课上总是笨手笨脚,老搞不清楚拉链的正反面。
医生相当有耐心,他一面仔细地洗手,一面听护士向他说明事情始末。他记得曾在报上读过我的事情,他年纪和爸爸相仿,自己也有小孩,他拉拉手上的手套,心里不禁起了寒颤。他和眼前这个男人有许多相似之处,境遇却有天壤之别。
病房中一片漆黑,只有爸爸病床上方的日光灯发出微弱的光芒。直到天亮,琳茜走进病房之前,病房里只有这点微弱的光芒。
妈妈、妹妹和弟弟被警车的笛声吵醒,迷迷糊糊地从卧房走到楼下漆黑的厨房。
“去把你爸爸叫醒,”妈妈对琳茜说,“这么吵他还睡得着,我真是不敢相信。”
妹妹听了就上楼找爸爸,家里人都知道在哪里找得到他,短短六个月之内,书房里那张绿色的安乐椅已经变成了他的床。
“爸不在书房!”琳茜一看到爸爸不在,马上大喊:“爸爸不见了!妈!妈!爸爸不见了!”琳茜非常慌张,语气中带着少有的恐惧。
“该死!”妈妈说。
“妈咪?”巴克利说。
琳茜冲到厨房,妈妈站在炉子前准备烧水泡茶,背影看来充满无名的焦虑。
“妈?”琳茜说,“我们不能老坐在这里。”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妈妈茶泡到一半,手上还拿着“灰伯爵”茶袋。
“什么?”
妈妈放下茶袋,扭开炉火,转过身来,她看见巴克利已经依偎在琳茜身旁,神情紧张地吸吮拇指。
“他跑去找那个男人,给自己惹了一身麻烦。”
“我们应该出去看看,妈,”琳茜说,“我们应该去帮他。”
“不。”
“妈,我们一定得帮爸爸。”
“巴克利,不要吸指头!”
小弟吓得放声大哭,琳茜一面伸手把巴克利更紧地拉住,一面看着我们的母亲。
“我要出去找他。”琳茜说。
“你绝不能这么做,”妈妈说,“时间一到,他自然就会回来,我们什么都不要管。”
“妈,”琳茜说,“如果他受伤了怎么办?”
巴克利不哭了,他看看琳茜,再看看妈妈,他知道“受伤”是什么意思,也知道家里谁不见了。
妈妈意味深长地看着琳茜说:“我们不要再说了,你可以上楼等,或是和我一起等,随你便。”
琳茜哑然失声,她盯着我们的妈妈,一心只想跑到玉米地找爸爸。爸爸和我都在那里,忽然间,她觉得家里的主心骨转移到了玉米地中。虽然她只想跑开,但巴克利温暖的身躯却紧贴着她。
“巴克利,”她说,“我们回楼上吧,你可以和我一起睡。”
小弟看出了蹊跷:每次他一得到特殊待遇,过一会儿大人一定会告诉他坏消息。
警察打来电话,妈妈放下话筒马上跑到门厅的壁柜跟前,“他被我们自己的球棒打伤了!”她边说边抓了一件外套、钥匙和口红,琳茜从来不曾感到如此寂寞,但也更有责任心。巴克利不能一个人待在家里,她自己也还不会开车。况且,大家不都认为妻子应该陪在丈夫身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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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爱的骨头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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