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的骨头》第30章


他决定十二月二日,感恩节过后销假上班。他要在我逝世一周年之前回去工作。办公室是他所能想到最公众、最能转移注意力的场合,他回去上班,大家才知道他已经恢复正常。
但如果他有勇气面对自己的话,就会明白:这只是一个借口,真正的原因是一回去上班,他就不必面对妈妈了。
如何重修旧好呢?如何再度让她动心?她显得越来越疏离,她的全副精力似乎都在抗拒这个家,他却把全副精力放在家里。最后他决定养精蓄锐,同时想办法对付哈维先生。他失去的或许不只是我,但责怪他人,总比想失去了什么来得容易。
外婆说好感恩节时来我家,琳茜这一阵子都照着外婆在信上的指示做保养。外婆说把小黄瓜切片放在眼部,可以消除眼部浮肿;把燕麦粥涂在脸上,可以清洁毛细孔,帮助吸收多余的油脂;用蛋黄洗头发,头发会更有光泽。琳茜第一次用这些东西美容时,自己都觉得有点愚蠢,妈妈看了也莞尔一笑,但随即想到自己是否也该做些保养。因为想到赖恩,所以她脑中才会闪过这个念头,但她之所以想起他,并不是因为爱上了他,而是因为和他在一起,她才能忘掉其他事情。
外婆到来的两星期前,巴克利和爸爸在后院和“假日”玩,巴克利和“假日”在一堆堆干枯的树叶里跳来跳去玩躲闪追逐的游戏,“巴克利,小心,”爸爸说,“你会惹得‘假日’咬人的。”结果果真如此。
爸爸说他想试试新游戏。
“我们来试试看你这个老爸爸还背不背得动你,让你‘骑大马’,再过不久,你就太重喽。”
就这样,爸爸摆出了笨拙的姿态。在后院里,只有他、小弟和“假日”,就算他跌倒了,看到的也只有这两个爱他的家人。他和小弟一起努力,两人都想重温寻常的父子之乐。巴克利站到铁椅上,爸爸说:“好,爬到我的背上,”爸爸往前蹲,接着说:“抓住我的肩膀。”他并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背得动小弟,我在天堂屏息观看,手指相握,暗自为他祈祷。爸爸在玉米地里就成了我的英雄,这时他冒着伤势复发的危险,就为了让小弟知道一切还像以前一样,我看了更是佩服。
“把头低下来,好,头再低一点。”爸爸边走边警告小弟,父子两人得意洋洋地前进。他们穿过门厅,继续走向二楼,爸爸小心地保持平衡,每踏上一阶阶梯都感到一阵剧痛。“假日”在楼梯上越过他俩,巴克利骑在上面,乐不可支,爸爸觉得这么跟自己较劲是值得的。
父子两人和小狗一上楼就发现琳茜在浴室里,琳茜看到他们立刻大声抱怨。
“爸——!”
爸爸站直,巴克利伸手碰碰天花板上的电灯。
“你在做什么?”
“你觉得我像在做什么?”
她坐在马桶盖上,身上围了一条白色的大浴巾(这些浴巾都经由妈妈漂白,挂在洗衣绳上晾干、折好,放在洗衣篮里,拿到楼上放毛巾的柜子里……)。她的左腿跨在浴缸边缘,腿上涂满了刮胡膏,右手拿着爸爸的刮胡刀。
“别用这种傲慢的口气说话。”爸爸说。“对不起,”琳茜低下头说,“我只想有点隐私权。”
爸爸举起巴克利,把他抬高到自己头上,“洗手台,巴克利,踩到洗手台上。”爸爸说,平常爸妈不准他踩到洗手台上,现在爸爸居然叫他踩上去,也不管他沾了泥巴的双脚肯定会弄脏洗手台的磁砖,巴克利觉得非常兴奋。
“好,跳下来。”小弟照办,“假日”绕着他跑跑跳跳。
“宝贝儿,你还小,不到刮腿毛的年纪。”爸爸说。
“外婆十一岁就开始刮腿毛了。”
“巴克利,回你的房间,把狗一起带走,好吗?我一会儿就过去。”
“好,爸爸。”巴克利还小,爸爸只要有耐心略施小计,小弟就愿意坐到他背上,两人也可以像一般父子一样玩耍。但爸爸看着琳茜,心中痛上加痛。他仿佛看到牙牙学语的我被大人抱着洗手,但时间却就此停住,我永远没机会做妹妹现在打算做的事。
巴克利离开之后,爸爸把注意力转移到琳茜身上。他本该照顾好两个女儿的,现在只有在这个仅存的女儿身上尽心了。“你知道要小心吧?”他问道。
最直接的证据是我的尸块
“我刚要动手,”琳茜说,“爸,让我自己来吧。”
“你手上那只刮胡刀的刀片是不是从刀架上取下来的?”
“是。”
“嗯,那个刀片被我的胡子磨钝了,我帮你换一片新的。”
“谢谢,爸。”琳茜说,她顿时又成了他心爱的、骑在他背上的小女儿。
他离开浴室,经过走廊,走到二楼另一边的主卧房,他和妈妈依然共用浴室,虽然两个人已经不再睡在同一间房里。他伸手到柜子里拿出一包新刀片,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应该是艾比盖尔的事。他心里一阵刺痛,但很快就决定不再多想,他要专心帮女儿这个忙。
他拿着刀片回到浴室,教琳茜如何换刀片和使用刮胡刀。“特别注意脚踝和膝盖附近,”他说,“你妈妈常说这是危险地带。”
“如果你想留下来看的话,随你便吧。”她说,她现在想好让爸爸留下来了。
“但我可能把自己弄得鲜血淋漓喔,”话一出口,她马上后悔,真想狠狠打自己一拳,“爸,对不起,”她说,“我移开一点,来,你坐这里。”
她站起来坐到浴缸的边缘,打开水龙头,往浴缸里放水,爸爸弯下身坐到马桶盖上。
“没关系,小宝贝,”他说,“我们好一阵子没谈起你姐姐了。”
“谁需要谈起她呢?”她说,“不说她也无所不在。”
“你小弟看起来还好。”
“他很缠你。”
“是啊。”他说,他发现自已喜欢听琳茜这么说,取悦儿子显然奏效。
“唉哟,”琳茜大叫一声,刮胡膏的白色泡沫上渗出一道血迹,“这真是太麻烦了。”
“用拇指按住伤口,一下子就止血了。你只刮小腿就可以了,”爸爸提议说,“除非我们打算去海边,不然你妈妈也只刮到膝盖附近。”
琳茜停顿了一下:“可你们从来不去海边啊。”
“我们以前去过。”
大学暑假时爸妈在同一家百货商店打工,爸爸对烟雾弥漫的员工休息区发表了一些难听的评论,妈妈就笑眯眯地拿出一包香烟,当时她习惯抽“浦尔·莫尔”牌香烟。“这下完了。”他说,虽然她的香烟熏得他全身都是烟味,但他依然留在她身旁。
“我最近常想我长得像谁,”琳茜说,“外婆还是妈妈?”
“我觉得你和你姐姐比较像我妈妈。”他说。
“爸?”
“怎么了?”
“你还相信哈维先生是凶手吗?”
一支火柴终于在另一支火柴上擦出了火花!
“我心里毫不怀疑,亲爱的,百分之百确定。”
“既然如此,为什么赖恩不逮捕他呢?”
她握着刮胡刀笨手笨脚地向上刮,刮完了一条腿。她停下来等爸爸说话。
“唉,怎么说呢……”他叹了一口气,一肚子的话倾囊而出,在此之前他从未这般仔细地向任何人解释自己为什么怀疑乔治·哈维。“我那天在他家后院碰到他,我们一起搭了一座帐篷,他说帐篷是帮他太太盖的,我以为他太太叫做苏菲,但赖恩记下来的却是莉雅。他的举动奇怪极了,所以我确定他一定有问题。”
“大家都觉得他是个怪人。”
“没错,我也知道,”他说,“但大家和他都没什么关系,他们不知道他的古怪是好心还是恶意。”
“故作好心?”
“故作无辜的样子。”
“‘假日’也不喜欢他。”琳茜加了一句。
“完全正确!我从来没看过那狗叫得那么凶,那天早上,它背上的毛都竖起来了。”
“但是警察把你当成疯子。”
“他们只能说没有证据。对不起,我话说的直接一点,在缺乏证据和尸体的情况下,他们不能贸然行动,抓人总得要有根据。”
“什么样的根据?”
“我猜警方必须找出他和苏茜的关联,比方说有人看到他在玉米地或是学校附近徘徊,诸如此类的事情。”
“或者,他家里有苏茜的东西?”爸爸和琳茜越谈越热烈,她另一只腿已涂满了刮胡膏,却不去管它。他们一致觉得我一定在哈维家的某个角落。我的尸体可能在地下室、一楼、二楼、或是阁楼,虽然他们不愿想这么可怕的事情,但如果尸体真的在乔治·哈维家,那将是最明显、最完美、最具说服力的证据。两人回忆起那天我穿的衣服及随身携带的小东西,他们记得我带了我最喜欢的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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