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朝的死弯儿》第43章


而此时的王朴和杨进朝、卢九德却忙着向皇上报喜,告诉皇上“流匪”因为走投无路愿意放下屠刀重新做人,大明不再有“流匪”。从此以后,不管是中原还是陕西,人人安居乐业,个个遵纪守法——皇上啊,人间大同的理想就要在您手里实现了,您就是我大明的圣君啊!
但是一场大雪让王朴和杨进朝、卢九德狂热的意淫冻结了,也最终让崇祯龙颜大怒——黄河在这关键时刻结冰了,而且冰还结得贼厚,十几万“流匪”从容策马渡过黄河,从几十万大明官兵的重重包围中神不知鬼不觉地突围了。
这真是天灾人祸啊!百年一遇的大雪,混蛋透顶的御林军,重重地打击了崇祯这个励精图治的君王——这是天不佑大明啊,“流匪”此次野马脱缰,势必要再将这个国家闹得天翻地覆,怎么办?怎么办——现如今,还能怎么办呢?
崇祯感到一阵心力交瘁。
农民军确实如野马脱缰,他们渡过黄河后,迅速攻克黄河南岸的渑池县城,随即向新安、洛阳进发,先后横扫河南二十多个州县,一路上摧枯拉朽,那叫一个迅雷不及掩耳。
农民军的攻势如火如荼,官兵们的围追堵截却是各为其主,显得毫无章法。农民军愉快地发现,官兵们撒下的天罗地网破绽百出,一点都不能将他们捕住。
河南大部沦陷,湖广、陕西、四川也同时告急,崇祯骇然发现,各省的巡抚权力是提高了,但省与省之间缺乏协调与统一指挥。狡猾的“流匪”利用省际的空当如鱼得水般地自由穿梭,如此下去,大明的江山怕是不保。
看来,在各省抚镇之上另设总督,是一个迫在眉睫的选择了。
人生就是选择。
曾经,崇祯想逃避这个令他不爽的选择,但是这个选择却一直如影随形地追着他,还让他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既然躲不过,那就接受这个选择吧。崇祯决定设立五省总督,统一协调指挥五省剿匪的军事行动。但是,这个总督不能是洪承畴,而是现任延绥巡抚陈奇瑜。此人争强好胜,杀伐决断,军功不在洪承畴之下。就让他来做五省总督,统一协调指挥陕西、山西、河南、湖广、四川五省剿匪的军事行动吧。
崇祯对这个决定,那是用心良苦。他之所以敢大胆起用陈奇瑜,正是看中了他的争强好胜。
一个人只要有争强好胜之心,那就不容易跟他人走向联合。而崇祯最怕的就是这个联合——他陈奇瑜要是联合洪承畴来对付我怎么办?后果不堪设想啊!
所以做皇帝,第一重要的事就是会用人。
在最关键的时候用最正确的人,这是一门关系到身家性命的大学问。
而这一回,崇祯有个直觉:用陈奇瑜,应该是用对了。他和洪承畴两人互相形成制衡,大明的江山才是安全的。
陈奇瑜上任后,立即投入了工作状态。他指挥各路将领向河南陕州进发,然后以优势兵力南下对农民军进行围剿。
此时的农民军正转战于汉中、兴安、郧阳、房县一带,而各省的巡抚、总督只要农民军不打上门来都不肯轻易出击。陈奇瑜新官上任三把火,带领大部队狠狠地扫荡了两下,扫得农民军立刻退到了汉南。陈奇瑜初战告捷,这让崇祯一下子感觉爽歪歪:用陈奇瑜,绝对是他奶奶用对了!
但是洪承畴却皱起了眉头。现在五省的“流匪”全都归拢到一处,秦事大可忧啊。洪承畴作为陕西三边总督,一旦陕西出了事,他难逃干系——皇上用错人,用错人了啊!什么人不好用,偏偏要用陈奇瑜。能力的高低咱暂且不说他,重要的是陈奇瑜这人没有全局观念。陕西是“流匪”的根据地。现在“流匪”回到汉南倦鸟归巢,休养生息之后那是要再次兴风作浪的。难道陈奇瑜这个五省总督就不明白这一点?!
更要命的是他手中没兵没饷——到哪里去了?都被陈奇瑜给征用到外省去了。所以,要赶快把陕兵陕饷要回来。洪承畴给崇祯上疏,请求皇上尽快回调陕兵陕饷,以保陕西安宁。
崇祯接到洪承畴的奏疏,无声地乐了。洪承畴啊洪承畴,你的目光还是短浅,你的情绪还是有问题。看来当初不让你做五省总督还是对的。你应该有全局眼光啊,现在“流匪”退缩汉南,惊魂未定,正是一举全歼的大好时机。所以,你不应该只以陕兵去剿匪,而应该动用五省之兵力,这样才能毕全功于一役。另外,你这封信啊,不应该写给我,应该写给陈奇瑜,他现在是五省总督啊。你越级上报,说明你心里看不起陈奇瑜,不服气。为什么不服气呢?还是气量的问题,他陈奇瑜曾是你的属下,可现在你成了他的属下,到底意难平。
人和人之间,有时候能力决定一切,有时候气量决定一切,但说到底是气量决定一切,这是能不能成大事的分水岭。
崇祯狠狠地替洪承畴惋惜了一阵,返观自身,觉得自己的气量好像也不太大,也不免自怨自艾了一下。但很快,他就从这种无名的情绪中摆脱出来,开始给陈奇瑜下达旨意:宜将剩勇追穷寇,集五省兵力,直扑汉南,消灭“流匪”。
汉南有个兴安州。
兴安州有个车箱峡。
车箱峡里困着几万农民军。
几万农民军里有个孤独的思考者。
他的名字叫李自成。
曾经,他是个释夫。后来,他下岗了。现在,他是个造反头子。
当一个人的生存底线被突破之后,生存就会成为第一渴求。
造反就是为了谋生存。但是在车箱峡,生存变成了难以企及的奢求。
车箱峡,长长的车箱峡,长达四十里的车箱峡,现在却成了鸟都飞不出去的车箱峡。因为五省的官兵主力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将车箱峡围了个水泄不通。
突围,成了天方夜谭。死亡的阴影,如影随形。
李自成其实很不喜欢思考,但他现在不得不思考。
几万兄弟的身家性命都压在他身上了,他不能不想一个万全之策啊。
硬拼就意味着全军覆没。
也许,除了诈降,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上一次的渑池渡事件,构成了农民军非暴力完美突围的典型案例。这一次是不是可以如法炮制呢?
也许风险很大,可人生就是由一段风险连着下一段风险组成的。
平安险中求。
一切的程序与上次一模一样。上次是贿赂御林军总兵王朴的家丁,这一次,李自成命令把搜取来的金银财宝拿出来,送给陈奇瑜的随行人员。
也许陈奇瑜不在乎这点东西,但是他的随行人员在乎。
李自成从底层社会的视角望过去,精确地剥离和吸附了某些欲望载体,以为我所用。结果——陈奇瑜被说动了,接受李自成部队的归顺——欲望载体在金钱作用下充分发挥了自身的功能。李自成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事实上,李自成的成功一半要归功于他的计谋,另一半要归功于陈奇瑜的性格。
陈奇瑜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吃软不吃硬。如果李自成选择与其火拼,那陈奇瑜绝对是奉陪到底。现在,既然在江湖上名声赫赫的李闯王愿意弃剑认输,那陈奇瑜心里还是爽歪歪的。
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是一种大胜利啊。这样的胜利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他是一个英雄对另一个英雄的心悦诚服,是一个英雄对另一个英雄交出自己的人格尊严与江湖名声,这比仅仅消灭他的部队要强多了。在内心深处,陈奇瑜还是愿意承认李自成是英雄的。
在这个时代,能搏出位的人都是英雄。李自成虽然出身卑微,是个草莽英雄,但是草莽英雄也是英雄啊。他陈奇瑜自己就更不用说了,五省总督,即将接受一个草莽英雄的弃剑认输——他何止是英雄,他奶奶的简直是盖世英雄啊!
但是陕西巡按御史傅永淳却觉得这事怎么也不靠谱。
在这个世界上,胜败两个字是联系在一起的。你不把他打败了,怎么会有胜利呢?
特别是这个李自成,举世公认的草莽英雄,怎么会轻易言败呢?
诈降,分明是诈降!李自成这是想重新再现渑池渡一幕啊!只要走出车箱峡,这几万“流匪”那就是恶虎出山,到时候再想剿灭,谈何容易?陈奇瑜怎么这么糊涂,连这么简单的计谋都看不出来?!
也许是傅永淳说话太冲,也许是傅永淳官阶太低,陈奇瑜对他所说的一切爱理不理。
傅永淳哭了。
—个大男人当着另一个大男人的面哭了。傅永淳说他这是为陈奇瑜而哭,为皇上而哭,为大明而哭——只要李自成走出车箱峡,大明又将鸡犬不宁啊!
陈奇瑜却感到了深深的败兴。他不喜欢男人哭,特别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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