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阀》第1194章


,便将幞头戴端正了,跪将下去,对着鹭屿洲就是作揖磕头的。旁边一见,哪敢落后?
正当他们拜武曲星时,那江边小径,施施然走来两人。这一看便是主仆二人,两人并肩而行,那老的怕是年近花甲,个头不高,穿着也很普通,但是浑身下收拾得整整齐齐,连头发胡须也没有一丝杂乱的。只是已有chūn秋,jīng力毕竟不济,要让旁边那十几岁的伴当搀扶着,方能在这曲折的小径行走。
当他们看到这两名衙役朝那江心小岛遥拜时,都露出诧异的神情,停下了脚步。那小厮谨慎地放开了主人之后,前打个拱,问道:“借问一声,那江心岛,便是鹭屿洲么?”
两个衙役正虔诚的拜着,冷不防旁边来人,都骇了一跳。待看清是一老者和小仆,听口音又不似本地人,这才放了心。随即,他们起身,细细打量来者,那秃顶的问道:“你们是何人?打哪处来?问鹭屿洲作甚?”
那小厮显然平常很受主喜爱,自己回答道:“哦,我们从外地来,到此是为探访故人。”
一听这话,两名衙役陡然jǐng觉起来,再次审视着来者,口气便没那般随和:“故人?你们的故人是谁?”
那小厮长得十分灵巧,听了这话,皱起眉头道:“看你二人穿戴,倒是公门中人,这般聒噪,怎地?当我是歹人不成?”
“哼,歹人又不会写在脸,谁知道你是什么来路?既问你,你照实说便是,省得麻烦。”黄牙的口气极不善。
“我倒想知道是什么麻烦?我就不信,你敢把我锁了去?”小厮嘿嘿笑道。
后头那老者看在眼里,听到这里,已然猜到几分,喝止道:“休得莽撞!退下!”小厮一听,果然低头退了回去。
那老者得前来,也不看两个衙役,只瞧着鹭屿洲方向,口中道:“你们是本地的公差?”
“是又怎地?”秃顶的说道。
“我见你们守在此处,是公干呐还是……”老者一副口吻,显然是经常发号司令的人。
两名衙役在公门里混了这么久,别的本事没人,这看人还是不会错的。听老者口气很大,又来探视鹭屿洲,莫非有来头?想到这里,那秃顶的说道:“这就恕我们不便透露了。”
老者也不生气,点头道:“也是。我跟你们说不着。我只问一句,我若要到那岛去,你们是不是不让?”
“怕是如此。”黄牙盯着对方说道。
老者叹息一声,喃喃道:“怎到如此地步?岂不叫人寒心?”语毕,将手中杖递给随从,从袖子里取出一物来,看样子好像是封信?递到那小厮手里。说道“你跟他两个去一趟,叫了主事的来。”
小厮应了,将手杖递还,晃了晃手中的东西,不屑道:“走罢,去叫你们知县来!”
两公差面面相觑,不知虚实。也未敢轻动。那小厮却怒了,喝道:“若迟了片刻,莫说是你两个,便是你们县翁也吃罪不起!”
这话说得太大,还真把两个公差震住了,商议一阵,留黄牙在这里看着,以防这老人私自过河去。秃顶的领了那小厮投县衙而去。他两个走后,那黄牙把老者从头打量到脚,倒闻出几分官味儿来。这但凡作官的,举手投足之间,自与常人不同。黄牙看得准了,便恭恭敬敬地问道:“不知老先生从何而来?在哪处高就?”
谁知,对方根本不搭理他,只看着鹭屿洲怔怔出神。忽地又叹一声道:“这岂非是自毁长城?刘二为将尚不堪。怎充得帅才?”
黄牙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好没趣地绕到旁边去,只远远地看着。不一阵,他瞥见县翁独自一人。跟着那小厮匆匆而来。小厮在前头从容自若,倒是段知县显得有些局促。到了近前。二话不说,便对那老者一揖到底道:“不知长官莅临shè洪,下官shè洪知县段简有失远迎,礼数不周之处,还望宣抚相公多多包涵。”语毕,将那信模样的东西,双手呈来。老者接过,仍放在身边。
宣抚相公?怎么又冒出一个宣抚相公?莫非这位便是如今川陕之刘宣抚?不像啊,刘宣抚是将门之后,这老者怎么看也是个读的!
“段知县,那岛住的是谁,想必你是清楚的。我问你,为何在此布置官差监视?是谁给你下的命令?”老者不悦地问道。
段知县头一低:“回相公,下官只是奉魏知州命令行事,旁的并不知情。”
“哪个魏知州?”老者问道。
“魏师逊,方才任不久。”段知县回答道。
魏师逊?倒不曾听说过这号人物,他既下这等命令,想必也是朝中权贵的亲信之人,问了也是白问。一念至此,老者道:“我也不与你聒噪,只告诉你。川陕能有今rì之局面,你段简能在此安安稳稳作一方父母,多赖这岛人之力。你们这样作,是叫功臣寒心!叫天下人不齿!”
段知县头越发地低了,不是这老者的话有多刺耳。而是他的来头实在太大!名头也实在太响!
“我现在要岛去,你敢挡我么?”老者问道。
“不敢不敢!宣抚相公要岛,下官自当陪同,这舟船颠簸,怕相公不习惯。”段知县道。
“不用你陪,你自去。记住我的话。”老者说罢,便让小厮扶了,往那小码头走。段知县一看,对旁边瞠目结舌的衙役喝道“还不快去驾船?”慌得两个公差忙抢下去,一个护着老者,一个跑驾船。
段知县在路看着他们一行人下水,摇头暗道:“徐卫啊徐卫,你怎么哪也不去,偏生到我这shè洪县来?我一方父母官,隔三差五就光替你跑腿了……”
再说这一头,两个公差小心翼翼将那一老一少送岸,一直看着他们走近了房舍,方才放心回头。
老者在小厮的搀扶下,踩着石板路,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心中无限感慨,想他万军统帅,纵横疆场,诸夷闻风丧胆!如今竟困于这小岛之,怎不叫人痛惜?
踏入院坝,只见四下无人,小厮正要去问,老者制住,侧耳倾听起来。隐隐地,传来读之声,老者听着听着,脸有了笑意。
正在此时,只见一妇人,估计三十多岁,布衣荆钗,系条围裙,挽着袖子,提着一竹篮从旁边屋里出来,见有访问,便问道:“你们找谁?”
小厮得前去,作个揖:“我们自河东来。到此拜会徐,徐节使。”
那妇人一听,便放下了竹篮,在围裙擦擦手,左右一看,显得有些紧张,没见到旁人。只好道:“既如此,那快请堂屋里坐。”说着,便将两人请入屋中,快步走了。
那老者又打量着屋中陈设来,越看越心酸,摇头不止。不一阵,只见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和那小厮年纪相仿,形容气度却是天差地别!一看堂坐着的人,脸露出惊喜的笑容,大步前,纳头就拜:“先生!”
老者含笑起身,亲手扶将起来,打量了又打量,点头道:“方才我听你读声,想是没把我当初对你的教诲忘记,我这便宜先生。甚感欣慰啊。”
你道这老者是谁?不是旁人,正是跟徐卫共事多年,私交甚厚的现任河东宣抚使,张浚张德远!徐卫曾经跟他有过约定,要请他亲自教授儿子学业。实际,张浚为川陕长官之一。公务繁忙。哪里可能去教徐虎读?只是有机会指点一二罢了。然则,读之人,最是尊师重道,虽是偶尔受对方几句提点。徐虎也以师事之。
徐虎满心欢喜,朗声道:“学生不敢忘记先生的教诲!先生在河东主政。怎么到了shè洪?”
“我回行朝述职,经过四川,顺道来探望你父亲,他在何处?”张浚问道。
徐虎听了,心知顺道是假。河东几乎全部光复,要去江南,何必绕道川陕?张先生这是专程前来的。心下感激,便道:“多谢先生。今rì有附近的渔夫,打了一尾金鳞,我母亲见不是凡物,怕害了它xìng命,便买下来。父亲大人陪着放生去了。”
“徐夫人还是这般善心呐。”张浚叹道。
徐虎当即请张浚安坐吃茶,自己则出去请父母还家。那小厮是张浚府长大的,对徐家很熟悉,看这境况,也不禁道:“相公,想徐节使何等英雄?怎落到如今这地步?”
“这些事,你不明白。”张浚道。何止他不明白,自己还没闹明白呢。朝廷怕徐子昂势大难制,尾大不掉,削他的权,这是可以理解的。但何以逼得人主动辞去一切职务?这也就罢了,怎么人家都辞了职,放了权,隐居到这僻壤来,还不肯放过?把支撑西部半壁江山的擎天巨柱,一贬再贬?难道朝廷那帮人真以为可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了?便是真到那一天,也没有这样对待功臣的!徐子昂有什么罪过?他是谋逆了?还是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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