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第114章


众人呵斥着,将人撵回去,邢百户又叫个小旗喊话。什么朝廷追捕重犯,众人想要过卡必须灯明日,从路卡过,要一一核实身份,才能过卡,闯卡绕卡者死。
道痴与陆炳、虎头这回没逃过去,被编在一小队轮值,跟着大家值夜到子时,便被换下来歇着。
数千流民在跟前,谁也难保万一。
邢百户不敢叫他们走远了,便命众人在跟前休息。
道痴带了虎头与陆炳寻了块平整的地方躺了,可蚊虫乱飞,哪里能睡得着。
陆炳因白天睡觉的缘故,有些睡不着。只有虎头,皮糙肉厚兼没心没肺,没一会儿便睡过去。
陆炳低声道:“二哥,什么时候能回王府啊?我身上都馊了。”
陈赤忠跟邢百户传递陆松那边的消息时,道痴就在旁边,所以晓得流民有意继续北上。
那样的话,大家现在还不算完,还要将这些流民“护送”出安陆,省的他们在安陆境内作乱。
现下他们在安陆正南,距离安陆州城四十余里,想要从南北穿越安陆境内,需要行进七十余里,流民这速度,需要走两天。
瞧着关卡这架势,明日这些人都能核查完就不错了。
如此,就是三日。
道痴想到这里,也有些受不住了。该历练的已经历练了,该见识的也见识了,剩下护送之类的事情,他们跟着意义不大。
想到这里,道痴道:“若是明日太平无事,事情就差不多。你向陆大人讨个回城的差事吧,问问世子的意思。刘三郎定亲就是这两日,就算去不了,也当使人去支会一声。”
陆炳闻言,立时来了精神,道:“正是正是,同窗一场,总要去贺喜一声,省的伤了交情。就是殿下那边,也会体恤咱们的。”
道痴笑笑,交情不交情的暂且不说,只要有由头回城就行。
四周尽是拍蚊子声,还有骂娘声。
有几个校尉忍不住,起身去砍了些树枝,拢起来点着生烟熏蚊子。陆炳见状,也拉着道痴效仿。
点了一把放在跟前,果然烟雾缭绕,蚊子大减,不过也熏得人睁不开眼,眼泪簌簌的。
有几个校尉过来,穿邢百户的话,叫大家小心明火云云。
道痴流了一起眼泪,翻来覆去的,直到东方渐白,才迷迷糊糊睡着。
等到醒来时,四队这边没什么变化,依旧是每人两个馒头做早食。陈赤忠却带回来个好消息,昨晚流民不少拖家带口趁黑离开,如今关卡外待核查的人数已经从四千余人,变成了两千余人。
邢百户听了,只是点了点头,便挥手叫陈赤忠往南去告知陆炳。
道痴却看出来,邢百户那一刻周身气度都变了。就像是原本绷着的弦,一下子松了似的。不单邢百户如此,道痴不也是如此么?
看来五千余人的数目,怎么能没有压力?就算府卫手中拿着武器,可真要引发民乱,即便最后能镇压得下,过程也是惨烈的。
现下府卫千员,流民三千余,一比三,即便真的发生乱子,府卫这边也能弹劾的下。
不过,照目前情形看,流民中的江西盗匪走了,那些不安定分子也走了,剩下的多是本分的妇孺老弱,闹不出什么幺蛾子。
危险,已经过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事已定,平安归
道痴回城时,已经是四日后,七月初一。
看到王府大门的那刻,几乎热泪盈眶。陆炳眼圈也发红,他与道痴对视一眼,兄弟两个各有唏嘘。
五日的功夫,两人就算看起来并无多大狼狈,可是他们自己个儿都受不了了,一身的馊味,衣服皱皱巴巴,都是灰尘汗渍。
这个样子,直接去见世子,怕是得将世子熏个好歹,少不得先回去各自梳洗更衣。
原本两人打算的好好的,想要寻个由子回王府跟世子说一声,借着刘从云订婚之事,早些回城;不想被陆松看破,硬是将他们两个留在最后,直到将流民“护送”出安陆,才允许他们回来。就是虎头与陈赤忠,都比他们两个早一日回王府。
按照陆松的话,就是“做事需有头有尾,不可半途而废”。
道痴晓得,陆松是好意,可大夏天风餐露宿,身上汗水流了又干、干了又流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尤其是为了防止万一,除非晚上睡觉的时候卸甲,其他时候都要披着牛皮甲。
这暑热时节,真是要人老命。
原本以后最多再在外头待三日,没想到在关卡次日检查到一半时,湖广都司的官差来了不少,也是为缉匪来的。如此,盘查的越发仔细严厉,时间就多耽搁一日。
瞧着那些人来势汹汹的架势,还有望向流民时贪婪,真的吓坏了不少人。
不过流民的运气到头了,当天晚上,湖广都司的差役安排人在人群后蹲守,抓了数十想要趁夜溜走的人。
这些人都被押往湖广都司,到底会落得什么罪名就不好说。
府卫们之前剿灭的那二十来个流寇尸首与数十个重伤流寇,也被湖广都司的人“提”走。不止如此,他们还追问起放归的那些人。若不是陆松死咬着不松口,怕是王府协助地方剿匪无功,反而要落下“纵匪”的嫌疑。
直在换了两次水,从头到脚换上干净衣服,闻着那淡淡的皂角味,道痴才觉得活过来了。
陈赤忠与虎头都不在,前者休假,后者去了校场,王琪去了仪卫司,吕刘二人去了长吏司。
道痴问了惊蛰几句王府近况,晓得并无什么大事发生,方出了府学,去了启运殿。
黄锦与高康如今白日也在世子身边当值,今日负责通传的正是高康。
看到道痴来了,他小声道:“袁大人与陆大人在,殿下心情不好,二公子若是不急,等着陆公子一起进去更好。”
道痴露出两分感谢,小声谢过,在外头等陆炳。
过了盏茶功夫,陆炳过来,也是里面换了一遍,头发湿漉漉的。
高康这才进去通传,随即出来传二人进去。
屋子里,除了世子与黄锦、吕芳外,就只有袁宗皋与陆松两个。
世子面带薄怒,陆松则满面羞愧,袁宗皋眉头紧锁。
看到道痴与陆炳,世子神色稍缓,打量二人一番,道:“晒黑了,看着结实不少。辛苦了,耽搁了月假,明日起歇几日,初五再回来。”
“谢殿下。”二人听了,都带了欢喜。
要是搁在寻常,世子肯要留二人说话,问问对峙流民的事情,可现下实没有心情,说完这些,便打发二小下去。
出去的时候,道痴的脚步迟疑,望向陆松的目光深沉。直到看到陆松微微摇头,他才攥着拳头,从启运殿出来。
心乱如麻。
早在湖广都司来“提”人时,陆松便私下里找过道痴,让他瞒下一件事,不要与人提及放人的提议是他想出来的。
说起来也是湖广都司那边欺人太甚,不仅将那些被捕获的流寇带走,占了王府这边的功劳,还想要将“剿匪不力”的罪名推到这边。
陆松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纵匪”,咬死了说放回去的那些是流民。
虽说陆松好心为道痴“背黑锅”,可道痴怎么能坦然承受,说什么也不干。
陆松这才说了实话:“二郎,即便没有湖广都司这茬,我也想要与你说此事……虽说身份所致,你没有正式拜在我门下,可我心里向来当你是徒弟待……殿下不喜欢太聪明的人……”
最后一句话,几乎低不可闻。
说完,陆松道:“你心里有数就好,我总盼着你能与陆炳一起,常伴殿下左右。”
道痴何曾没看出世子这点。
只是这次怕流民之事,改变历史,才出头一把。
对于陆松如此提点,他真是感激不已……
瞧着方才启运殿里的气氛,也当说得也是湖广都司之事。
湖广都司“得寸进尺”,世子是个要强的,不恼恨才怪。可是对于一个孝中,没有袭爵位的世子来说,即便生气,也不能将湖广都司如何。
陆炳抱不平道:“那些人真是太不要脸,咱们在关卡拼死拼活他们没影,等都应对的妥当,他们出来抢功劳,还倒打一耙。”
抱怨话也只能是抱怨话,这口气世子都没法子出,更不要说他们。
不过世子即便不能将湖广司如此,也不会孬种般将陆松推出来顶罪,多半是不了了之。
想到这里,道痴心下稍安。
看来在外人眼中,兴藩弱小,世子年少可欺。
不过这样的印象,更合那些朝廷大佬的意思。
一时之间,道痴倒是不晓得该庆幸,还是该跟着抱怨不公。
因要休假,他想着当去见见王琪再出府,便同陆炳分开,往仪卫司去了。
没等到附近,就见王琪迎面走来。
看到道痴,王琪有些激动,拉着道痴的胳膊,上下打量了好几遍,才松了一口气,道:“全须全尾的,很好很好。听说死了不少人,听着就让人胆颤,二郎无事真好。”
第一次伏击流寇时,不仅流寇死了二十多人,因林中近身搏斗的缘故。这边仪卫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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