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书贼》第28章


不料,有个人从旁边经过。
“万岁,希特勒!”他说。
“万岁,希特勒。”汉斯回答。
三件小事
1。
从他身边走过去的那人叫鲁尔夫·费舍尔,是莫尔钦镇最忠实的纳粹党徒之一。
2。
十六小时之内,一句新的诅咒又被写到这扇门上。
3。
汉斯·休伯曼没有被吸纳为纳粹党员,直到现在也没有。
第二年,汉斯开始庆幸没有正式撤回他的入党申请。这年,许多人立刻被批准入党,而汉斯,考虑到他对党的猜疑,被列入了等候入党的名单。到1938年底,在盖世太保策划了“水晶之夜”①后,犹太人遭到了彻底的清除。盖世太保搜查了汉斯·休伯曼的房子,没有发现可疑的东西。他算得上幸运了,没有被抓走。
可能因为他们知道至少他在等待申请被批准,才没有逮捕他,还有,他是个出色的粉刷匠。
他还有一个救星。
最有可能把他从流放的厄运中拯救出来的是手风琴这件乐器。慕尼黑到处都有粉刷匠,可是,只有他,经过埃里克·范登伯格的教导,再加上近二十年的长期练习,他已经成为莫尔钦镇上首屈一指的手风琴手了。他琴艺出众,不是因为技艺纯熟,而是他的琴声中流露出的热情能感染人,哪怕他弹错了也丝毫不会影响这种感觉。
他和别人打招呼时会说“万岁,希特勒”,在重大的节日里也会悬挂纳粹旗帜,没有犯明显的过错。
1939年6月16日(这个日子现在看来就像一剂黏合剂),就在莉赛尔到达汉密尔街的六个月后,一件事不可避免地改变了汉斯·休伯曼的生活。
这一天,他找到点儿活干。
早晨七点,他准时离开家。
他拉着装着油漆的小车,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被人跟踪了。
等他到达工作的地点后,一个年轻的陌生人走上前来。这人一头金发,高个儿,神情严肃。
两人相互打量着对方。
“你是汉斯·休伯曼吗?”
汉斯冲他点点头,伸手去拿刷子。“是的,我是。”
“你会拉手风琴吗?”
这时,汉斯停下手里的活,又点了一下头。
陌生人摸摸下巴,四下看看,然后用低沉而清晰的声音问:“你是一个信守诺言的人吗?”
汉斯取下两个油漆桶,请来人一起坐下。年轻人与他握了握手,自我介绍道:“我叫沃尔特·库格勒,从斯图加特市来。”
他们坐在一起密谈了大约十五分钟,安排晚上晚些时候再见面。
。。 
好女孩
1940年11月,马克斯·范登伯格走进汉密尔街三十三号的厨房时,已经二十四岁了。身上的衣服好像能把他压垮,他的身子疲乏得快散架了。他站在门廊里,浑身哆嗦,被吓坏了。
“你还在拉手风琴吗?”
当然,这个问题的真实含义是:“你会帮助我吗?”
莉赛尔的爸爸走到前门,打开门,小心谨慎地朝外查看了一番,然后回来肯定地说:“外面没人。”
这个犹太人,马克斯·范登伯格,闭上双眼,因为有了安全感而完全放松下来。虽然认为这很幼稚,但他依然愿意这样想想。
汉斯检查了下窗帘,看是否拉严实了,还好,没有一点缝隙。此时,马克斯已经忍不住蹲下身子,握紧双手。
黑暗将他轻轻包围。
他的手指上残留着手提箱的味道,还有金属钥匙,《我的奋斗》和幸存的味道。
只有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门厅里微弱的光线才射进了他的眼睛。他注意到一个穿着睡衣的女孩站在那里,她目睹了一切。
“爸爸?”
马克斯站起身,就像一根被点燃的火柴。黑暗在他周围弥漫开来。
“没什么事,莉赛尔,”爸爸说,“回去睡吧。”
她又逗留了一阵,才拖着双腿准备走回卧室。她停下来最后又偷偷看了厨房里的陌生人一眼,认出桌上有一本书的轮廓。
“别害怕,”她听到爸爸悄声说,“她是个好孩子。”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这个女孩清醒地躺在床上,倾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嘀嘀咕咕的谈话声。
一张百搭牌①很快就要上场了。

这个犹太拳击手的故事(1)
马克斯·范登伯格生于1916年。
他在斯图加特长大。
从小,他就爱上了拳击,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爱好。
打第一场比赛的时候,他只有十一岁,瘦得像一根被削过的扫帚杆。
温泽尔·格鲁伯。
是他的对手。
那个叫格鲁伯的小子长着一张利嘴,一头卷发。他们的较量是在当地的操场上进行的,两个孩子都没有意见。
他们就像拳击冠军一样出拳。
比赛只进行了一分钟。
正当他们打得精彩的时候,两个孩子被一个警惕的家长提溜着领子拉开了。
鲜血一滴滴从马克斯嘴角流下。
他舔了舔,觉得味道还不错。
他的街坊里没有谁喜欢打架,即使他们爱打架,也不会使用拳头。那时候,人们都说犹太人只喜欢站着赚钱,默默忍受折磨,再慢慢向上爬。显然,不是所有的犹太人都一样。
父亲离开人世时,他只有两岁。父亲被炸死在一个绿草如茵的山坡上。
他九岁时,母亲彻底破产了。她卖掉了比公寓大一倍的音乐教室,搬到了叔叔家。他和六个堂兄妹一起长大。他们打打闹闹,亲亲热热。和年纪最大的堂兄伊萨克打架是他拳击生涯的开始。每晚,他都惨败。
十三岁时,灾难又降临了,他的叔叔去世了。
从比率来看,他的叔叔不像马克斯一样容易冲动。他为了一点点微薄的薪水默默地辛勤工作。他不善交际,凡事都为家庭考虑。他死于胃里的一个毒瘤,它长得像保龄球那么大。
和其他家庭一样,一家人围在他床前,眼看着他断气。
马克斯·范登伯格如今是个有一双铁拳的少年了,他的眼睛被打得乌黑,牙齿又酸又痛。在悲伤和迷惘中,他也有一些失望,甚至有点不快。他看着叔叔在床上一点点咽下最后一口气,发誓决不让自己像这样死去。
叔叔的脸上是一副听天由命的表情。
他脸色蜡黄,面容祥和,虽然他的面部明显具备暴力特征——下巴宽得好像有几公里,颧骨高耸,眼睛深陷下去。他的脸是这么平静,男孩不禁想问他几个问题。
他为什么不挣扎呢?男孩想知道。
他为什么没有留住生命的愿望呢?
当然,对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来说,这些问题有点过于严肃了。他没有在这张脸上看到我的影子,还没有见到呢。
他和别的亲属一起站在床前,看着这个人死去——从生到死,平平静静地从世上消失。窗户里透进来的光是灰黄色的,像夏天里皮肤的颜色。叔叔停止最后一次呼吸时,像是得到了解脱。
“当我落入死神之手时,”男孩发誓,“我会让他的脸尝尝我拳头的厉害。”
我个人非常喜欢这一点,这样一个莽夫。
是的。
我十分喜欢。
从那一刻起,他开始更有规律地打拳了。一群死党和敌人聚集在斯德伯街上——那儿有一小块他们的专用场地——在夕阳下干上一架。不论是典型的德国人,还是古怪的犹太人,或者是东方来的男孩,都可以成为对手。打架是十几岁男孩发泄过盛精力的好办法。敌人也可以很快成为朋友。
他喜欢周围密不透风的人墙和那些未知的东西。
未知的甜酸苦辣。
是赢还是输?
这个想法在他内心上下翻腾,搅得他不得安宁,一直到他觉得再也不能忍受了。唯一的治疗办法是抡起胳膊,挥动拳头。马克斯可不是那种喜欢冥思苦想的孩子。
现在,他回想过去,发现了他最喜欢的一次比赛,那是和一个叫沃尔特·库格勒的高个野孩子的第五次较量。那时,他们刚十五岁。沃尔特赢了前四场,可第五次,马克斯感觉到了不同,他的身体里流淌着新的血液——胜利的血液——这血液既让他恐惧,又令他兴奋。
像往常一样,他们周围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地面上污秽不堪,围观者们的脸上差不多都带着微笑,脏兮兮的手里捏着钱,叫好声、欢呼声不绝于耳,除此之外,听不到别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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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犹太拳击手的故事(3)
只要有敲门声响起,就有犹太人的住宅遭到暴力袭击,并被洗劫一空。马克斯和他的婶婶、母亲、堂兄弟及他们的孩子们一起挤在起居室里。
“开门!”
一家人相互望着,都想逃到别的房间去,可是恐惧是世界上最奇怪的东西,他们竟然动弹不了。
又是一声。“开门!”
伊萨克起身走到门边。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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