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小传》第15章


途的拼命渴望在被称为〃1914年一代〃的伟大而不安分的知识分子身上实现:格雷戈里奥·马拉尼翁、费尔南多·德·洛斯里奥斯、萨尔瓦多·德·马达里亚加、阿萨尼亚、克拉拉·坎波阿莫、阿美里科·卡斯特罗、维多利亚·肯特、拉米罗·马埃斯图和玛丽亚·马埃斯图……还有我们的玛丽亚·莱哈拉加,而且她还是教师。所有这些人和其他若干人使这个国家在短暂、耀眼和灾难性的第二共和国时期迈出了几个世纪的跳跃。
但即便如此,当时的社会环境差不多仍是令人窒息的,尤其对妇女来说。1908年耶稣会教徒阿拉尔孔在一本书中说,妇女解放是愚蠢的,〃应该立刻把那些复仇女神关进教养所或疯人院〃。1927年宗教杂志《和平的彩虹》攻击〃里塞乌姆〃的会员(其中有莱哈拉加),那是玛丽亚·马埃斯图成立的一个极其庄重的妇女俱乐部,在那里惟一所做的事是参加文化讲座,品茶和学点东西:〃如果把她们作为疯子和罪犯禁闭起来,社会就做得很好。将那些古怪和失常的妇女送进医院或关禁闭,街上和家里的道德环境就会有很大改善。〃当想到两个神父是基于经验才说出这样的胡言乱语,此话在今天引起的哄堂大笑就变得令人悲戚了:在十八和十九世纪把不听话的妇女关进疯人院是全世界的一种共同做法。玛丽亚·莱哈拉加在这种环境里成长、生活和创作。当代人说她是崇拜丑的人;我们现有的她年轻时代的照片向我们展示的是一个外表可爱的褐色女孩。可能她自己〃觉得丑〃,特别是与众不同:她有文化,写作,热爱戏剧,说几种语言,受过高等教育(师范),工作。二十三岁时她结交了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男朋友:格雷戈里奥·马丁内斯·谢拉,一位邻居的儿子,一个患佝偻病和肺结核的十七岁的矮小男孩(他的五个兄弟都死于杆菌)。他倒确实是个极丑的小伙子:大脑袋,没胡子,一对招风耳朵,一副老鼠的模样。但他喜欢戏剧和创作诗歌、文学。
三年后的1900年,他们结婚了。婚礼之后回到他们的公寓时,两人互相拥抱并高呼:〃谁也不能命令我们了!〃此时她二十六岁,从事老师工作已五年;但由于是女人,她只能通过婚姻获得独立。至于他,只有二十岁,还是个孩子,也许他从未长大:一个被宠坏又极其孱弱的男孩。翻阅知名女强人的传记,会惊讶地看到她们中有多少人与极软弱的男人结为伴侣!在那些对女性来说艰难的时期,或许这些孱弱的男人是惟一允许妇女发挥她们某一才能的人。
结婚前他们就开始发表作品。莱哈拉加出了一本为儿童写的《短篇故事》,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署了自己的名字。
随后出版了四部由她创作却署名格雷戈里奥的作品,虽然他可能也参与了最早的某一本书——年轻时他就有诗人的傲慢。
婚礼之后一切照旧。他们靠玛丽亚当老师挣的微薄薪水生活,她早上五点钟就得起床,备课,收拾屋子。八点去学校,十二点回来,给两人做午饭,下午继续上课;晚上回家后,开始写小说和剧本,之后署上他的名字。她累得只剩下一身骨头。医生给她开处方,要她吃带血的肉,但玛丽亚一口都无法尝试。她的密友胡安·拉蒙·希梅内斯在药店买来空的胶囊,把剁碎的肉塞在里面,然后强迫她将胶囊当药似的吞下。
与此同时,格雷戈里奥却在床上磨蹭到很晚,虽然为公平起见应该说他也不是完全不干事。看来他一直具有当集体企业的组织者的很大本事;他能够以一种惊人的方式自我推销,甚至能从石头底下挖出钱来。于是凭着这种本事和显著的胆量,他陆续创办了各种文化杂志,最后成立了颇有影响的文艺复兴出版社。作为经营者,他是西班牙现代主义的一个主要人物——当然是玛丽亚在为杂志撰稿,修改清样,掌管财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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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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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后,格雷戈里奥把他做生意的才能用来为自己牟利:他创办了一个演出他自己剧本的剧团,让玛丽亚像炸油条似的一部接一部地创作那些商业性劣作,他如此压榨可怜的玛丽亚,以至于这位年轻时作为优秀的现代主义者、曾是〃荣誉和美〃的领军人物,后来却被视为一个卖身名利的“文化小商贩”。
这一切都是从《摇篮曲》的轰动性成功(1911年)开始的。但之前已发生了灾难。1906年,格雷戈里奥与漂亮的卡塔利娜·巴尔塞娜——著名青年演员——有染。这段历史如此陈旧,格雷戈里奥显得如此乏味和丑陋,有人倾向于认为他对戏剧的爱好来自于成为企业家的隐秘梦想,以便能与第一号女演员调情(这正是他的所为)。问题是格雷戈里奥征服了卡塔利娜,但出于显然的理由他不敢抛弃玛丽亚。不可思议的是玛丽亚忍受着。她非常痛苦,1909年曾试图自杀(她在巴塞罗那跳海,被一名男子救上来),但是她忍着。玛丽亚默默地为格雷戈里奥创作,默默地与卡塔利娜分享他,默默地忍受女演员粗野而卑鄙的残酷行为——卡塔利娜对那位比自己老,比自己丑,从不说什么,却不可能摆脱的情敌怒气冲天(从某种程度上说我认为自己理解她),因为玛丽亚是她情人的一部分,而且是对他最有吸引力的那部分——对应于才华、金钱和成功的那部分。玛丽亚构思创作的剧本是为使巴尔塞娜在舞台上出彩,可以猜想,卡塔利娜对这样的成功大概有点反感。所有这一切都带有某种病态的东西。
①卢卡·德·特纳(1861…1929):西班牙abc报、《白与黑》杂志及西班牙新闻出版社的创办者,是保守的保皇派,1893年当选议员——译注。这种不可能的状况持续了多年,直到1922年,卡塔利娜与格雷戈里奥有了一个女儿。那时玛丽亚才终于与格雷戈里奥分居,前往法国生活;但继续为她丈夫创作,继续保持沉默,直到最后。格雷戈里奥写给妻子的信是可悲的:向她索要稿子和更多的稿子,仿佛她是一部机器。他不仅要剧本,而且要报刊文章(他二十篇二十篇地向她约稿),讲座,甚至讣告(如一篇致卢卡·德·特纳逝世的讣闻)①。他剧团的提词员多年后声明,〃我们剧团所有人都知道写剧本的是堂娜玛丽亚,堂格雷戈里奥连给家人的信都不写〃,那正是格雷戈里奥留给人的印象。
此外他还给人留下傻瓜的印象,如当他吹嘘:“我思考了很多,与许多人谈过话。我到处留下一个如此伟大和牢固的个人威望,只要凭这些我们就足以拥有可靠的成功。”或者如1931年西班牙刚宣布成立共和国,当高尚的玛丽亚充满社会热情和责任时,他已变成一个文化商贩,从好莱坞来信请求她赶紧寄给他“你能想到的所有情节,你不用担心原创性或细节变化:因为影片是给全世界看的,所以制片厂恰好偏爱基本的主题”。
1930年在他旅行之前,为了让玛丽亚能领取版税,格雷戈里奥签署了一份私人文件(并秘密保存),在上面声明“我的所有作品是与我妻子合写的”。当然,合作之事纯粹是一种委婉措辞:几个月前,在玛丽亚有点生病期间,格雷戈里奥在一封信中对她说:“我正在为写作付出前所未有的努力,直到你好起来。我相信我迟早会成功。我逐步失去对话的羞涩,因为我想我写东西只是为了自己读它。” 
在西班牙内战和其后的流亡悲剧中,格雷戈里奥和情人去了阿根廷,彻底抛弃了玛丽亚,不给她寄作品的稿费。玛丽亚在法国经历了第二次世界大战,躲避纳粹(德国人迫害西班牙共和派人士),饥饿,贫穷,因两眼患白内障而几乎失明。1945年,一些朋友设法找到了她,把她带到美国;也找到了格雷戈里奥,强迫他履行自己的义务。格雷戈里奥寄给玛丽亚很少一点钱,还有若干封充满自怜和自辩的信。1947年他回到西班牙,两个星期后去世;玛丽亚所著作品的百分之五十版权归属于巴尔塞娜的女儿。
①1952年墨西哥甘德萨出版社出版,一本今天找不到的书,某个出版商应该再现它——作者原注。在她七十八岁流亡期间出版的自传《我与格雷戈里奥》里①,玛丽亚列出了她放弃作者身份的三条理由。她说家人如此冷漠地对待自己的第一部短篇小说集,以至于她发誓不再以自己的名字发表任何东西(一个站不住脚的借口,但谈到了一个想让自己的生活有点不同的女性所面对的缺乏鼓励)。她补充说,当老师的时候,“我不愿意用可疑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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