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苏格拉底》第76章


甄暖坐在地上,被揪着帽子在冰面上拖,完全被当小屁孩对待。她又抓又踢,冰花飞溅:“沈弋我恨你,恨死你啦!你这个混蛋!王八蛋!乌龟蛋!臭皮蛋!……”
她不会骂人,找到一个“蛋”字就几乎把所有动物都加进来,连鸵鸟蛋都不放过。一群男人死死绷着忍得几乎抽筋的脸;
戴青哭笑不得,扭头看沈弋。他从玻璃门里走出来了。
各种动物的蛋蛋还在开会时,
“甄暖!”男人的声音叫这场鸡飞狗跳刹那间安静。
甄暖一瞬间仰起小脸,黑豆豆般的眼睛望住来人,哇地一声:“队长!”
是言焓。
在场的都认识他,不敢造次,回头看戴青;戴青也棘手,看沈弋。
脱了束缚的甄暖在冰地上扑腾,连滚带爬跑去言焓背后躲起来,缩进他的背影里,看不见人了。
半晌,稍稍探出头,声音细细小小的,有点儿“狗仗人势”:
“我队长很厉害,你们别想绑架我。”
言焓:“……”
她又弱弱问:“队长,你怎么来了?”
他看着沈弋:“无故旷工,还联系不上,来看看你是不是造反。”
“哪有造反?我是好员工。”她哭丧着脸在背后抗议。
“什么情况?借高利贷没还钱?”
甄暖愣了愣,不知言焓是习惯性玩笑,还是另有深意。她想,她欠沈弋的只怕一辈子都还不完。
她忍住心里刀割一般的疼:“嗯,欠了东西,没还。”
沈弋敛起眼瞳。
言焓似笑非笑:“那就是你不好。”
“可我还不起,只能赖账。”
“你还理直气壮了?”
“就是还不起了能怎么办?要了我的命吧。”
戴青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两人在打情骂俏,提心吊胆地看沈弋一眼,后者是一贯的冰冷淡漠。
言焓慢慢道:“我看他们不太想要你的命。”
甄暖急了,在他背后跳脚:“你不能让他们把我绑走,我是你的下属。连下属都保护不了,你以后还怎么当队长?”
“他们这么多人,我打不赢怎么办?”言焓问,“要不我拦着,你先跑?”
“……”
你干嘛把作战策略说出来!
她忍不住小声问:“我跑了,你跑得掉吗?”
沈弋冷冰冰看着。
“你还没告诉我,上班途中跑回家干什么?”
“我没有无故旷工,我是来调查……”话到一半,哽住。
“调查什么?”
甄暖不吭声,她不能告诉言焓,她是回来找照片的,更不能说沈弋就是害死夏时的最大嫌疑人。
不论沈弋以前做过什么,她都不能让他死。如果他死了,她会难受,会难受死的。
她纠结、哀伤、下定决心的表情落进沈弋眼里,他心头一刺,又觉得讽刺。
她是最无辜的。却总被拿来做筹码。
而自己最可恨,明明可以早早地把她掳走,让她远离是非,可他一直犹豫不决,现在已错过最佳时机,或许一开始就不该接她回国。现在他也需要把她留在言焓身边,给他争取一些时间。
沈弋脸上反射着冰面的白光,已看不清表情。
所有人都等着他发号施令,他一言不发地拔脚离开。
看他走近,甄暖心一紧,别过头去往言焓背后缩,刚才故作不在意的逞强几乎被他踏在冰面上的脚步声击溃。
戴青明白沈弋的意思,招呼大家离开。言焓也没有发难。
甄暖往边缘缩,背对沈弋,不让自己看他。可耳朵听得清楚,他的脚步踏在她心口。
他忽然停住,没有回头。
“暖暖。”沈弋说,“我以后不会再管你了。”
甄暖骤然鼻子发酸,死咬嘴唇不回头。
“你是哭,是笑,我都不会再管你。你自己好好的,不要被人欺负。”
甄暖低低地“嗯”一声,视线已经模糊,冰面的白光刺人眼。
沈弋说:“好。”
他走了。
言焓斜睨沈弋远去的身影,他竟动了把她送走的念头。呵,他怎么可能让他把甄暖带走?
他下意识捏了捏拳头。
回头看甄暖。她背上、头发上全是冰雹,怔怔望着沈弋离开的方向,泪水涟涟。
言焓脸色紧绷,气得好笑,他竟担心自己对甄暖的影响比不过沈弋。
所以,那晚在鞣尸附近的沥青里发现沈弋的戒指后,他把它塞进了鞣尸衣服的口袋里。那枚戒指已经无法证明其主人了,等于无效证据,塞进去也无法指证沈弋和任何人。
但当事人一定会认得,比如他,比如甄暖。
第54章 chapter54
甄暖低头坐在医院走廊上,兴致恹恹。
言焓坐她身旁:“三番四次不来复查;主治医生给我打电话告状,甄暖,你像话吗?”
“我……”甄暖抠着指头;思绪茫然;说一个字便忘了。
言焓看她;之前在她家门口;她一直哭,哭完就一直发呆神。
不知过了几分钟,她回过神来:“我不是工作忙吗?就忘了预约复查的时间。”
“是记性差吧。”
“……”
甄暖嘀咕;“哪有……我都记在小本本上了。是真没时间。”
她捣鼓捣鼓在包里找出小本,翻给他看;“我真的记住了……唔……咦……我记得我记在本子上了的……唔……忘了记了……”
她着急地抠抠脑勺。
她每天的行程都是严格按照小本本来的。
言焓看着小本:“圣诞节……游乐场……”
甄暖赶紧阖上;低声:“那是上个月写的;现在都变了。”沈弋说带她去游乐场的。
医生走出来;把报告递给她;说伤口恢复得很好。
她又走神了,盯着医生白大褂上的扣子发呆。言焓接过病历,拎了一下甄暖的肩膀。
甄暖和机器人一样得了命令,乖乖跟着他。
“看来,失恋打击挺大的。”
甄暖愣了愣,抬头:“也……也还好吧。”
“队长……”
“怎么?”
“我有点儿害怕。”
“怕什么?”
“以后我一个人了。”
“每个人都是一个人。”他说。
“那你害怕吗?”
他稍稍滞了滞:“……怕过。”
“是发现骨头的时候吗?”
“嗯。那时我和你的心情一样,害怕。”
“你也怕自己从此是一个人了?”
“是。”
“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害怕了?”
“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
他闲散地笑笑,没有答。
未来的事,怎么会知道?
“队长。”
“嗯?”
她一五一十把发现的事都告诉他:“那天我给你看的戒指,你没有发现异样吗?XS是她吧?那具鞣尸在生前可能见过她。”
她说着话,腿在抖,担心他会变脸。可他并没有,他平静地说:“嗯。”
“你当时就看出来了?你好像很……平静。”
言焓拿车钥匙开锁,没有立刻回话。
夏时的订婚戒指重见天日,他并没有激狂,也没有悲伤。他异常平静。
阿时,不愧是他的女孩。
鞣尸嘴里的戒指是线索。戒指沾了沥青,死者嘴里却没有。
有人把那枚戒指沾了沥青,等沥青干后,塞进尸体。以此告诉后来发现这具尸体的人:
死者死亡时,戒指的主人就在现场。或许无奈旁观,或许奄奄一息。
言焓看着甄暖,好一会儿,笑了笑。
她不太懂,可他的笑让她猛然想起他说等着她分手,想起他简单直接的告白,有些惊惶。
他抬手搭上她的肩,她抖了一下,却不敢反抗,被他半推半带到副驾驶。
他拉开车门,道:“不然呢?过去那么多年,我也该向前走了。”
她没上车,双手捏着车门框,抖啊抖:“可你不是……这么多年……等……一个人……她……阿时……”
她脑子里是浆糊,表达不清。
“我以为一辈子只会爱一个,也以为曾经沧海,到头来发现,不过是没遇到能让我再看上的女人。”
他伏低身子,手臂搭在车顶上,唇角含笑,目光灼灼。
停车场的灯光从他头顶打下来,甄暖立在他的阴影里,仰着头,怔怔望他近在咫尺的脸。她生活里是糊涂,却不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她用力抠着车窗玻璃,他对她有意思?刚好,她也中意他呢。好像有点儿甜,可心头也发酸,又荣幸,又惶然。
她想靠近他,却不敢离太近,
要是只远远看着,就她自己偷偷知道,多好呀。
而且沈弋的事还……她现在一团糟。
“队长,别……”
他看着她,等她说。
“队长,我……我有点儿怕你。”
他说:“甄暖,我知道你怕什么,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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