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兆》第15章


那天夜里很晚的时候,那扇门又荡开了。那里有热闪电零星地晃过,隐隐有击鼓声,略略的敲击声,又似乎有疯狂的鬼影在闪动。 
但是泰德没有醒。 
第二天早上七点一刻,斯蒂夫把货车开上11号公路,开了几英里路后,转向302道,他将在那里向左转,然后向东南行驶,穿越缅因州,目的地是波特兰。 
到波特兰后,他准备去基督教青年联合会睡一会儿。 
在货车的仪表板上整齐地堆放着一叠填好地址的邮件—一这一次他没有用正体字手写,而是用他的打印机打上去的。 
打印机就在货车的后面,和他的其名家什在一起。斯蒂夫只花了一个半小时就把在罗克堡的东西都打扎起来,他把勃尔尼也带上了,它现在正在车后门旁的一个箱子上打着呼噜。 
信封里的这些打印活都干得很专业。十六年创造性的写作,至少把他培养成一个出色的打字专家。 
他把车停在昨天给维克·特伦顿寄信的那个邮筒前,把信了投进去。对他来说,如果要离开缅因,带着一身拖欠的房租扬长而去只是小事一桩,但现在他想去的是波特兰,所以还是规矩点好。 
这次他可以不必躲躲闪闪了,在货车后面的工具袋里安稳地放着六百美元。 
除了开出一张支票支付了全部房租外,他还把几个人为一些大活付的定金也还清了。每一张支票后面地都留了一段简短的话,说因为母亲突然得了重病,他只好仓促离开,对这给对方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每一个热血的美国人在妈妈的故事跟前都笨得像吃奶的孩子),已经和他签定合同的人可以到他的铺里取回他们的家具——钥匙在门顶横梁的右边,取回家具后请把钥匙放回原处,谢谢您,谢谢您……等等无聊的屁话。是有些不便,但这样就不会有人来大吵大闹了。 
斯蒂夫把信投进了信箱,感到一种终于把屁股擦干净了的满足感,一路哼着歌,向波特兰开去。 
他把速度提到五十五英里,希望能早点到波特兰,还可以看到一场州网球赛。总地来说,今天很棒。商人先生会不会还没收到他的纸条炸弹?不,他今天当然会收到。漂亮!斯蒂夫想,笑了出来。 
七点半,当斯蒂夫在想网球,维克·特伦顿在提醒自己为妻子那辆不肯干活的品托车给乔·坎怕打电话的时候,沙绿带正给儿子做早餐。 
乔已经在半小时前出发去了刘易斯顿,他希望能在某个汽车废品堆或旧零件商那儿找到一块72型伽马罗车的防风玻璃。他的行程正好和沙绿蒂细致的计划合上了拍。 
她把匆促做好的鸡蛋和成肉放在布莱特面前,然后在他身边坐下。布莱特的眼光从他看着的书上抬起来,看了一眼母亲,有点意外。平时做完他的早餐后,沙绿蒂一般都要再去忙一阵家务,如果在她停下来喝杯咖啡前你的话太多,她就会骂人了。 
“布莱特,能不能和你谈一会儿?” 
略微的意外,已经变成了十分的诧异。他从母亲身上看到一种和她沉默的性格全然不同的东西。她好像有点紧张。他合上书:“当然,妈妈。” 
“你想不想——”她清了清嗓子,“你想不想到康涅狄克州的斯图拉特福特去看霍莉阿姨,吉姆叔叔和你的表弟?” 
布莱特笑了,他一生中只离开过缅因两次。最近一次是和父亲去新罕布什尔州的波次茅斯。他们参加了一个旧车拍卖会,乔买了一辆只有半侧发动机的58型福特车。“当然,”他说,“什么时候?” 
“我正在考虑星期一去。”她说:“国庆后,我们去一个星期,行吗?” 
“我猜!哇,我想爸爸积了一大堆活准备下星期做,他一定—一” 
“我还没对你父亲提过这事。” 
布莱特的笑容暗淡下去了。他叉起一块成肉开始吃,“唉,我知道他答应给里奇·西蒙斯的国际丰收者装上马达,学校里的米勒先生马上要把他的福特车带来,他车上的变速器爆了。还有——” 
“我想只我们两个去就可以了,”沙绿蒂说,“可以从波特兰乘灰狗去。” 
布莱特看起来有些疑虑。后门廊的隔板外,库乔正费劲地顺着楼梯向上爬,又呼喀一声掉了下来,撞到挡板上。他用倦乏,带着红圈的眼睛看着这个男孩和这个女人,感觉非常糟糕,非常糟糕。 
“哇,妈,我不知道——” 
“不要说哇,听起来像在诅咒谁。” 
“对不起。” 
“如果你父亲同意,你想去吗?” 
“是的,确实想,你能肯定我们可以去吗?” 
“可能。”她沉思着,从水槽上的窗口望出去。 
“到斯图拉特福特有多远,妈妈?” 
“我猜有三百五十英里。” 
“呜——我是说,那很长,另外——” 
“布莱特。” 
他注意地看着她,那种奇怪的不安仍深深地藏在她的声音和面庞中,那种局促不安的神情。 
“什么,妈妈?” 
“能不能想出你父亲店中很需要什么东西?他一直想要的一样东西?” 
布莱特眼中的光亮了一点,“他总是需要可调丝锥扳手……他想有一套新的窝珠……他想有一副新的焊工头盔,因为那副旧头盔的面板坏了。” 
“不,我是说大的,贵的东西。” 
布莱特想了一会儿,笑了,“对了,他实际上很想能有一套约尔琴链吊。我想,那样他把里奇·西蒙斯国际丰收者的马达拆出来,会灵活的像狗——我是说,很灵活。”他满脸涨红,匆匆地说下去,“但你不可能给他那东西,妈妈,它真的很高价。” 
高价,乔用这个词表示贵。她很讨厌它。 
“目录上说要一千七百美元,但爸爸大概可以从波特兰机器公司的贝拉斯柯先生那里买到批发价,爸爸说贝拉斯柯先生怕他。” 
“你觉得他这样有什么聪明的吗?”她厉声问。 
布莱特坐回椅子上,有一点被她的凶样吓着了。库乔也在门廊上竖起了耳朵。 
“说,你这样想吗?” 
“不,妈。”他说,但沙绿蒂很绝望地感到他在撒谎。如果你吓得某人让你以批发价成交,那么这笔交易确实做得很聪明。她从布莱特的语调中已经听出来,虽然他自己没有这样做,却已经羡慕得要命了。想一想他的样子,觉得他爸爸恐吓别人时的形象那么高大,。我的天! 
“恐吓别人没什么聪明的。”沙绿蒂说,“能说明的只是升高的嗓门和低劣的脾气。没有什么聪明的。”她降低了声音,用一只手拍了拍他,“把你的鸡蛋吃了,我不想对你大叫,只是太热了。” 
他吃着,但安静而小心,不时看着她,今天早上哪儿似乎深埋着一颗地雷,一触即会爆炸。 
“批发价多少,我想知道,一千三?一千?” 
“我不知道,妈妈。” 
“这么大一笔交易,这个贝拉斯何会把东西送来吗?” 
“嗯,只要我们有那么多钱,我想他会。” 
她的手伸向便服的口袋,彩票就在那里。 
绿色的数字,76,和红色的数字,434,正好和州抽彩委员会两周前拍出的号码一致。她检查了几十遍,几乎难以相信。就像抽彩活动1975年开始之后的每周那样,她本周投资了五十美分,而这一次,她得了五千美元的大奖。她还没有去取这笔钱,但自从知道结果后,她总是把彩票放在睁眼就能看见,伸手就能摸到的地方。 
“我们有那么多钱。”她说。布莱特的眼睛睁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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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兆4
十点半后,维克从他伍尔克斯广告的办公室里,漫不经心地走出来,他实在不喜欢办公室里的咖啡,正要去班特利咖啡店。他一个上午都在办公室给德考斯特蛋场写广告、这对于他很困难,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就痛恨鸡蛋,那时他母亲每星期四天残酷地往他喉咙里一天塞进一个鸡蛋。他能想出来最好的同是:“鸡蛋是爱……无隙的爱。”不太好,“无隙”给他的感觉就像看到一张骗人的照片,照片上躺着一只鸡蛋,一条拉链从蛋壳上横穿而过。当然这是一种很有趣的想象,但它会把人引到什么地方?他想不出来。应该问问泰德。看看女服务员端来的咖啡和越橘小松糕,他想起泰德喜欢鸡蛋。 
让他沮丧的,当然不是鸡蛋广告,而是他要离开十二天。只能这样,罗格已经说服他了。 
他们只有去那儿,玩命地投球了。 
维克爱罗嗦的老罗格,好罗格,几乎就像爱自己的兄长。罗植大概会很高兴地溜到班特利咖啡店里和他在一起喝咖啡,说得他满耳老茧。但现在,他更想一个人呆着。 
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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