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过山车》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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⑦ 天地间之奇事,非吾等可索思: 莎士比亚作品《汉姆雷特》第一章第五节中的句子。
⑧ 爱特伯德·克雷:他是美国民间故事《睡谷传奇》中的人物,是个无头的骑士。他常在晚上出动,把头夹在胳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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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魂过山车4
安妮·科里根把我带到病房里,我看到了母亲。她一向很胖,医院的病房显得又小又窄,可她现在病得这么厉害只能无助地躺在这病床上。她的头发现已花白,散开在枕头上。她放在床头的手象婴孩的手那么白。她的嘴角并没有我曾想像那样曲扭,但脸色却腊白,双眼紧闭。当在我身边的护士轻声呼唤她的时,她的双眼睁开了,湛蓝美丽,这是她身上最年轻、最有活力之处。她茫然地睁了一会儿眼,然后才看到我。她笑着,想举起双臂。一只抬了起来,另一只颤抖着,抬起来一点,又落了下去,“阿兰。”她轻轻地叫我。 
我走上去,眼泪不禁流了下来。有张椅子在墙边,可我不想坐。我跪在地板上,张开双臂抱着她。她身上温暖洁净,我吻她的额边、脸颊、嘴角。她抬起能动的那只手用手指轻抚我一边眼睛的下方。
“别哭。”她轻轻地说:“没必要这样。”
“我一接到贝斯蒂·麦考蒂的电话就赶来了。”我说。
“告诉她……周末。”她用微弱的声音说,”这个周末我会好的。”
“好的,别再说这个了。”我说着,抱紧了她。
“车修了?”
“没有。”我说,“我搭便车来。”
“哦,天哪。”她说。显然每个字都很吃力,但并不含糊,没有让我感到迷惑尴尬。她清楚自己是谁,我是谁,我们在什么地方,我们为何会在此。唯一说明她病了的是她的左臂。这让我感到莫大慰籍。因为其它的担心都是斯托伯的恶作剧,也许根本没有斯托伯,那完全是场梦,虽然可能会感伤点。既然我在她身边,跪在她床前、抱着她,闻着她身上残留的兰薇香水味,所以遭遇斯托伯用做梦来解释是十分有道理的。
“阿兰,你的衣领上有血。”她的眼睛闭了下来,又慢慢睁开来。我想她一定觉得眼皮很沉重,就象刚才在走廊上我感到胶鞋很沉重一样。
“我磕到了头,妈,没事的。”她的眼皮耷拉了下来,再慢慢睁开。
“帕克先生,我想我们最好让她睡。”那站在我身后的护士说:“她今天已够戗了。”
“我知道。”我再吻她的嘴角。“妈,我走了,明天还会再来。”
“别搭便车……危险。”
“我不搭了,我坐麦考蒂夫人的车,你睡吧?”
“睡……我只能睡了,”她说,“今天在干活时,正从洗碟机里拿出碟子,一阵头痛,昏倒了,醒来……就在这了,”她抬眼望着我,“一下发作起来,医生说不算太糟。”
“你会好的。”我说着站起来握住她的手。她的皮肤还是那样光滑如浸水的丝绸,尽管是一个老人的手。
“我梦见我们在新汉普斯尔娱乐园玩。”她说。
我俯视着她,感到全身冷了下来,“真的?”
“是啊,排队等坐那能爬很高的东西,你记得那东西吗?”
“过山车,”我说,“我记得它,妈。”
“你害怕了,我冲着你大骂。”
“不,妈,你没……”
她的手,握紧了我的手,嘴角向外咧快到了酒窝纹边,这是她一向以来表示不耐烦的神情。
“有,”她说,“骂你还狠揍你,打你的后脖子,是吗?”
“可能是吧,”我不想与她争辨,“这是你最常打我的地方。”
“我不该打你,”她说,”天气很热我又很累,但你仍……我不应该,我只想说对不起。”
我的眼角又湿了,“没关系,妈,那都是很久前的事了。”
“你从未坐过。”她轻语。
“我还是坐了,”我说,”最后我坐了。”
她对我笑了起来。那天我们终于排到队伍的前头而我却胆怯了,她大声喝斥我又狠狠地搧我的后脖子。此时她弱不禁风,和当时那个怒气冲冲、湿汗淋淋、孔武有力的妇人相差甚远。我想她当时一定看到某个等坐过山车的人脸上侮辱嘲笑的神情,我记得她对那人说你看什么,很好看吗?在烈日下当她牵着我离开那里时,我哭哭啼啼,边走边揉着自己的后脖子,其实不很痛,她并没有那么重打我。而我记得最庆幸的是离开了那高耸着、飞旋着、尖叫着的过山车。
“帕克先生,你确实该走了。”那护士催促我。
我抬起母亲的手,吻了吻她的指关节。“明天来看你,我爱你,妈妈。”
“我也爱你,阿兰,对不起,过去我常常打你。我再也不会打你了。”
但已经又打又骂过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不知道如何告诉她我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我能体谅她。这是我们家的秘密,彼此只可意会。
“妈,我明天来看你,好吗?”
她没应,眼皮又耷下去,这次不再张开了,胸脯缓慢均匀地起伏着。我从床边后退,目不转盯地看着她。
在走廊上,我问那护士:“他会好起来吗?真的会吗?”
“没人能肯定,帕克先生。她是努奈里大夫的病人,他是个好大夫。明天下午会在这,你可以问他。”
“那你的看法呢?”
“我想她会好的。”那护士顺着走廊领我到电梯间。“她的心电信号仍很强,所有迹象表明只是轻微发作。” 她眉头皱了下,”只是她要改掉一些习惯,当然是指在饮食、生活方面……”
“你是指抽烟?”
“啊,是的,只好戒了。”她说得轻松,似乎要我妈戒烟就象把一个花瓶从房间移到大厅那么容易。我按了一下电梯的按钮,刚才那个电梯的门立刻开了。探访时间结束后,医院里冷清了许多。
“谢谢。”我说。
“没关系,对不起刚才吓着你了,我那么说话真的是很傻。”
“没关系,算了。”我说,尽管我认为确实如此。
我进了电梯,按了电钮。那护士抬起手对我打了个响指。我也回敬了她一个。电梯门在我们之间合拢起来。电梯开始下降,我看着指背上的掐痕,心想我真是没用的东西,没用之极,即使那只是个梦我也他妈的真是没用。带走她,我对斯托伯说。她是我母亲,可我还是说了,带走她,别带走我。她含辛茹苦地把我养大,在烈日下,在小小的新汉普斯尔娱乐园飞扬的尘土中陪我排队坐过山车,而在最关键的时刻我却毫不犹豫地说带她走,别带我走。胆小鬼、懦夫、真他妈的胆小鬼。
电梯门开了我走出来,走到垃圾篓边掀开盖子,那徽章仍在里面,丢在人家残留着咖啡的纸杯中。“我在惊悚园坐了过山车,雷科尼亚”的字依然可见。我弯下腰飞快地拾起落在纸杯中的咖啡残液中的徽章,在牛仔裤上擦干净放到口袋里。看来把它扔掉是错误的。它现在属于我的,不管是幸运物还是不祥之物,反正是我的了。我走出医院,经过伊婉时向她轻轻挥手致谢。屋外的皓月当空,一切都沉浸在冷漠凄迷的月光中,我一生从没有象此时这样心力交瘁。我希望能再选一次,我愿做出不同的选择。说起来好笑,如果正如我所预料的她死了,我也许会接受。至少事情不会有这样的结局。
在城里没人会载搭便车的人,那带疝气带的老头这么说。有几分真实呢?我走在贯穿路易斯顿的大街-有三十六街区的里斯本大街和九街区的肯内尔大街上,经过所有的自助酒吧,里面的自动点唱机放着弗里吉尔、ad/dc乐队和雷德·杰皮林的法语老歌,从头到尾我始终没伸出手竖起拇指。没有人开车经过,情况似乎不妙。我到德姆斯大桥时已经十一点多了。可一到哈罗镇的地界,我遇到第一辆车,手一伸它就停了。四十分钟后我正在屋后棚屋门边的红色手推车下面摸索家门的钥匙。再过十分钟我就躺到床上了。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独自在这个房子里睡。第二天十二点十五分时电话铃声吵醒了我。我想可能是医院打来的,医院的人将告诉我说我母亲病情急剧逆转,几分钟前刚过世,深表难过。但一接电话才知道只是麦考蒂夫人想知道我是否在家里以及我昨晚看望我母亲的事(她问了我三遍,第三遍快结束时我就开始感觉象谋杀案中的罪犯被审问一般)。她还问我下午是否坐她的车去医院看望我母亲。我告诉她这太好了。我挂上电话走出卧室,卧室门边有面落地镜。镜里是一个胡子拉碴的高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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