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过山车》第9章


边有面落地镜。镜里是一个胡子拉碴的高高的年轻人,腆着小肚子,只穿着一条宽大的内裤。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你不能再神经兮兮的了,老兄,今后不要再每次电话响就想是有人报丧。”
就算我会不由自主地这样想也没有关系,时光会使记忆模糊,时光总会使一切……但奇怪的是昨晚的事仍然历历在目,棱角分明。我仍记得斯托伯反戴的帽子下面的俊脸,耳朵上夹着的卷烟,吸烟时,烟从他脖子上的断缝里渗出来,他讲的卡迪拉克贱卖的故事仍萦绕在我耳边。时光将会使记忆模糊,但并不是一时半刻。而且我还有那个徽章,它仍在我堆在浴室门边的衣服上。这徽章是我昨晚的纪念品,并非每个经历鬼故事的勇者都能从中得到证明其真假的纪念品吧?
房间的角落有一套立体声音响。我翻着旧磁带想找些带子在我刮胡子的时候听。我找到了一个标有民歌集萃的磁带,把它放入机子中。这个磁带是我在读高中时录的,几乎记不起里面有什么歌了。一听才知道是鲍伯·戴兰哀唱纪念海蒂·卡罗寂寞离世、汤姆·帕克顿吟唱思念散落各方的老友、接下来是大卫· 范 ·罗克开始唱他的可卡因布鲁斯。当他唱到第三节中段时,我还在刮胡子,却先停下大口猛灌威士忌和杜松子酒,喝得肚子涨涨的。大卫粗声粗气地唱着他的歌:医生说它将毒死我,但没说什么时候。当然,这会有答案。一种犯罪感让我臆想我母亲将马上死去,而斯托伯也从未纠正我的这个臆想。当时我从未问过此事,他怎么纠正我?但很清楚,这个臆想显然是错的,我母亲并不是马上就死去。
医生说它将毒死我,但没说什么时候。大卫还在重复着。
老天,我为什么要责备自己。我的选择违反了自然规律了吗?儿女不是通常都比父母活得长吗?那狗娘养的想吓我,陷我于不义,但我不是就不买他的账吗?我们最后不都坐了过山车吗?
你不就想不受良心的谴责吗?找个方式为自己开脱吧。也许你的看法是对的……但当他要你选择时,你选了她,老兄,你选了她,这就无法开脱了。
我睁开眼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我已选过了。”我说,我不很相信我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但最终我想我会相信的。
麦考蒂夫人和我去看我的母亲,她已好了些。我问她是否记得昨晚梦见在雷科尼亚的惊悚园。她摇摇头,说:“我几乎记不起你来过,昨晚我非常困,怎么啦?”
“没事。”我说,亲了亲她的额边,“没什么。” 
五天后我母亲出院了。出院后一小段时间,她走路一腐一拐的。但很快就恢复正常了。一个月后她又回去干活了,先是只上半天班,但后来就上全天班,就好象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我也回校读书,还在奥罗诺市闹市区的pats比萨饼店找了一份临时工。赚的钱虽然不多,但够付我的修车费,这让已我感到很满足。从那以后就不爱搭便车了。
我母亲想戒烟,坚持了一小段日子。四月份的一天早上,学校放假,我回到家里发现厨房里又象过去那样烟雾缭绕。她羞愧而又不服气的看着我。“没办法,”她说,“我知道你要我戒烟,我也应该戒,可不抽烟我的生活就象缺了什么似的,没有东西可以填补。我只能后悔,当初不该抽烟。”两周后,我大学毕业了,我妈病又发作了,还好不严重。医生对她发出严重警告后她又想戒烟了,戒了一段后体重就增加了五十磅,却又开始抽烟了。正如《圣经》上所说的“本性难移”,对此我深信不疑。幸运的是我第一次找工作就在波特兰找到了一个相当好的工作,我打算让我妈不要再出去干活。刚开始很难劝说她。
我也许最终会不耐烦地放弃对她的劝说,但我现在有坚定的信念去瓦解他的固执。
“你应该在赚钱过自己的生活,不要管我。”她说,“阿兰,总有一天你要结婚,别把钱花在我身上,要花在你自己的生活上。”
“你就是我的生活。”我亲着她说。“不管你接不接受,我就是这样认为的。”
最后她接受了我的劝说,不去干活了。
从那以后,大概有七年,我们过着平静祥和的生活。我没有和她一起住,但几乎每天去看她,我们常常打牌,看录影带,我给他买了台录像机,过着欢乐的日子。正如她常说的:我们有一屋子的欢笑。我不知道这几年是不是欠了斯托伯的,但确实享受了天伦之乐。我遭遇斯托伯的那晚在我的记忆中如梦魇般滋长,永不褪色,就如我一直预料的那样;那晚的每件事,从那老头叫我对着秋月许愿到斯托伯的手在我衬衣上乱摸给我别上那徽章,一幕幕仍清晰地留在我的记忆中。有一天,我找不到那枚徽章了,我想起搬到伐尔茅斯的小公寓时,我也它放在床边桌子的第一个抽屉里,和两套袖扣、一枚上面印着“比尔·克林顿,安全萨克斯总统⑨”的政治徽章放在一起,可现在它不见了。过了一两天,电话铃响起,我一接就明白电话那头的麦考蒂夫人为什么哭泣。她所带来的噩耗正是我一直隐隐预料的:玩就玩了,做就做了。
葬礼结束后,守灵者和排着长队的送葬者散去了。我回到哈罗镇的小屋,在那里我母亲度过了她最后的几年,在那里抽烟,吃甜粉炸圈饼。我们母子相依为命,如今只剩我了。
我清点她的个人财物,把人死后要处理的文件证件放在一边,稍后再说,先把要保留的物品放在一边,不要的给慈善机构的物品放在房间的那一边,然后装箱。整理快完时,我跪下来看看她床铺底下还有什么东西,却发现它在那里。我一直在找而却不承认自己在找:一枚尘封的徽章,印着“我在惊悚园坐了过山车,雷科尼亚”。我把它紧握在掌心中,徽章的别针扎进我的肉里而我却把它握得更紧了,在疼痛中体验辛酸的快感。再摊开手指,我泪眼朦胧,徽章上的字变重了,互相叠在一起,发着微光,看起来象没戴眼镜看立体电影似的。
“满意了?”我质问这静谧的房间。“够了吗?” 当然是无人应对。”你为什么一直要找,到底为什么?”
仍是无人应对。为什么这样?你在排队等待生活,就这样。你在月光下排队,在充满邪气的月光里许愿,你排着队,听他们在过山车里尖叫,他们花钱受惊,花钱坐过山车总是钱有所值。也许轮到你时你却害怕得跑了。两者效果是一样的。虽然生活应更丰富多彩,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在现实生活中,你只能:玩就玩了,做就做了。
带上你的徽章,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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⑨ 安全萨克斯总统:原文为:safe sax president。 sax是乐器萨克斯管。“ sax” 和“sex(性交)”的发音很相似,意指克林顿的性丑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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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后记
这篇小说译自美国恐怖小说大师斯蒂芬·金(stephen king)在2000年3月发行的电子书《riding the bullet》。在亚马逊网上书店。amazon。)下载时,由于下载人数过多,使服务器一度死机,亚马逊不得不采用先登记,再分批下载的方式让读者下载。读了这篇小说,觉得文字流畅易懂、情节扣人,寓意深刻就有一股冲动把它翻译出来介绍给中国的读者。译完后,把稿子投给《译林》杂志,他们采用了。经过修改一些翻译上的不足后,现在把这篇小说放到网络上,供大家阅读,希望大家喜欢。
据说斯蒂芬·金之于美国文坛的地位就如金庸之于华语文坛的地位。可能很多人都看过《绿色奇迹(green mile)》,就是根据他同名小说改编的。目前在很多书籍网站上都可以找到他的作品,如《死亡区域》、《黑暗的另一半》、《杰罗德游戏》、《玫瑰疯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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