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唐》第22章


,只是刚才自己的一番话,好象反而给了这些人心安理得的理由。
下学之后,几名“末学”还要缠住崔向,非要和他一起同行,讨论“末学如何身居末位而心向高处之道”,崔向推辞不过,正想勉为其难答应下来,却见高个学子和长脸学子一前一后来到近前,众末学一见此二人,立刻一哄而散,决不停留半分。
高个学子还是脸色不善,头微微扬起,用下巴冲向崔向,不冷不热地问道:“你就是住在菡萏苑的崔向?”
崔向点头,心中对二人来历已经猜到了七八。
长脸学子在高个学子背后冲崔向挤眉弄眼,一会儿双手捂住耳朵,一会儿又紧闭双眼,忙得不亦乐乎,可惜的是,崔向不太明白他的肢体语言,不知道他在暗示什么。
与范非那种故作姿态的自高自大不同,高个学子骨子里的傲慢和气质与生俱来,一看就知道生长在大户人家,而且是自小养尊处优惯了,所以时时流露出高人一等的表情。
“听说你排行第二,人称二郎?”
“不错。”
高个学子见崔向言谈举止不卑不亢,不由眉毛抖动几下,显然是对崔向没有必恭必敬的态度微微不满,崔向假装不见,只是不徐不疾,有问有答,不问不答。
高个学子呆了一呆,又问:“我以后称你为二郎,可好?”
以排行相称,是熟识的友人之间亲热的称呼,若是初次相识之人,则是示好的表现,高个学子本以为他主动屈尊表示亲近,崔向一定会喜出望外,不料崔向只是轻轻一笑,点头答道:“也好。”
语气淡淡,无可无不可的样子。
高个学子一脸愠怒:“你可知我是谁?”
见高个学子被崔向激怒,长脸学子在后面悄悄向他做了个鬼脸,滑稽之极。崔向悄悄扫了一眼,才发现学堂之中空无一人,所有学子都溜之大吉,远远躲开,这才想起崔福特意交待之事,心中不由转了几个心思。
高个学子比后面的长脸学子稍长一些,应该就是长子了,崔向看了高个学子一眼:“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便是崔刺史长子崔安,不用说,后面的学兄正是崔居了。”
崔居听崔向叫出他的名字,高兴地挥了挥手。崔安猛然回头,直视崔居,崔居尴尬一笑,手僵在半空,半天才慢慢落下。
“知道我是谁还敢对我如此无礼?你一家人住我崔府,日常供应全由崔府提供,就算是家父礼贤下士,难道你身为人子,也不该心存感恩之心?”崔安的神色多了几分冷峻,更有一丝嘲弄和施舍的味道。
说不生气那是矫情,崔向心想,崔府虽说并非真正的高门望族,但既然入得了清河崔氏的旁支,至少也是大户人家,诗书传家的书香门第,应该家教甚严,家门严谨,怎会有崔安这般嚣张跋扈的子弟,而且,他虽是长子,却是庶出!
而他身后的崔居虽是次子,却是嫡子,乃是崔家正式的继承人,地位要高出庶子许多。崔居身为嫡子竟对庶子崔安怕上三分,在他面前连大声说话也是不敢,真是异数。也不知是崔居过于软弱可欺,还是崔安太盛气凌人。
不过若要严格来说,崔安身为庶子,根本就没有资格以崔府的身份说出方才一番话,已是大大的僭越,正常情况之下,若被家主听到,不逐出家门就是大幸,至少也要家法伺候。
当然,崔向不会傻乎乎说出崔安僭越的傻话,这是崔府家事,轮不到他来挑理,就算心里明白崔安没有资格,也只有忍受的份,只好一脸和绚的笑意,答道:“家父和家叔对崔刺史的盛情厚意深表感谢,依我看来,他二人日后定会有所表示,当然我对崔刺史也是心存知遇之恩,不过是做出两句不入眼的诗句,竟得崔刺史大加赏识,实在也是愧不敢当。”
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住你家吃你家,是大人之间的事情,自有大人之间礼节来往,再说我来崔氏学堂进学,也并非托了人情卖了父亲面子,而是凭借真才实学。
崔安脸色变了几变,又深吸一口气,终于按压住心头怒火,没有失态,冷冷说道:“这么说,你住菡萏苑住得心安理得,上崔氏学堂也上得光明正大了?”
“不敢,崔向自知身份低微,得崔刺史如此厚爱,自然感激不尽。只是现在身为学子,别无所长,唯有用心读书,若能学有所成,才不负崔刺史一片爱才之心。学兄,若是无事,我要先回菡萏苑了,还有书法需要练习。”
自始至终,崔居躲在崔安身后,不时挤眉弄眼,或是做做鬼脸,一副没心没肺又胆小如鼠的模样。只是不知为何,崔向总觉得崔居不象他表面上那样怕崔安,真正的怕,应该是躲在身后一声不吭,连大气不敢出,崔居倒更像一个躲在后面看笑话的旁观者。
崔安并不让路,不过脸色缓和了许多,问道:“不知学兄学的是哪个大家的字?”
“家父乃是柳公的弟子,我也就跟随家父书写柳体。”
“当真?学兄的柳体有了几分神韵?”崔安脸色变化倒快,方才的不快立即烟消云散,换了一脸好奇和兴奋。
崔安是真对书法感兴趣,还是假装?崔向犯了迷糊,若说崔安特意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也说得过去,可以理解,年轻气盛,再加上心高气傲,难免会有冲动之举。不过他身为庶子不知收敛,落到崔刺史眼中,还能讨了好去?在严守礼法的家族,嫡庶之分如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再说他对自己先是冷嘲热讽,刚刚说了一句书法,又喜形于色,这个崔安,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第二十四章 心思
崔向沉吟片刻,本想实话实说,不过话到嘴边却成了:“不过是初入门径而已,不入法眼……不知学兄平常临摹哪个字帖?”
崔安自得地一笑:“近来多临《皇甫诞碑》,差不多已有五六分火候。”
《皇甫诞碑》乃是欧阳询的传世名作之一,被称为“唐人楷书第一”。照崔安不过十五六岁的年龄,真能得五六分欧体的神韵,可谓天才。崔向不信归不信,自不会当面质疑,说道:“欧体笔力险劲,结构独异。其源出于汉隶,骨气劲峭,法度谨严,于平正中见险绝,于规矩中见飘逸,笔画穿插,安排妥贴,依我来看,可尊为‘翰墨之冠’!”
崔安拍掌大喜:“翰墨之冠,不错,欧阳询之字当得起这四个字……二郎不是学习柳体,怎么对欧体也有研习不成?”
好象关系拉近了许多,不知不觉中二郎就脱口而出,崔向心道也不知这个崔安到底寻他何事,明明是找他麻烦来了,转眼间好象忘了正事,又谈论起了书法,真是拿他没法。
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崔居,崔居正双手托腮,做出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崔向哑然失笑,猛然一拍额头,说道:“坏了,只顾和两位学兄说话,却是忘了家中还有一件要事,告罪,告罪,我先行一步。”
说完,也不等崔安说话,崔向冲他身后的崔居使了个眼色,匆匆转身离去。
崔安还想伸手拦下崔向,却被崔居拉住,崔居指指外面说道:“天色不早,误了午饭,小心被母亲责怪。”
崔安望着崔向远去的背影,虽有不舍之意,不过终究还是怕母亲怪罪,才不甘地同崔居一同离开崔氏学堂。
出乎崔向意料,下午下学之后,崔安和崔居二人都没有前来找他,二人下学之后急急离开,走得飞快,好象有急事一样。崔向长出一口气,他还真不愿意招惹这两人,惹又惹不起,能躲就尽量躲上一躲,说来他毕竟是寄人篱下,与崔刺史家人保持不远不近的关系最好,过于疏远了显得不近人情,过于亲近了又身份悬殊太大,不好人情来往。
此后一连两三日,崔安和崔居都没有再找崔向,偶而遇到,也只是点头之交,话也不再多说一句。崔向虽然心中纳闷,不过也并没有放在心上,或许对于崔安和崔居来说,每一个来崔氏学堂的学子,都要经过他们这一关,立威也好,显示他们与众不同的地位也罢,总之新鲜感一过,也就没人注意他这个新来的学子。
倒是听到其他学子对于先生夏箴言来历的议论,让崔向大吃一惊,因为夏箴言居然是进士出身!
唐朝进士难中,为历朝历代之最,虽然每年都开考,不过不象宋朝以后每次录取两三百人,唐朝每年进士不过二三十人,相比数千学子来说,可谓百不取一。一般高中进士之人,都会步入仕途,即便不是平步青云,至少也要替天子守牧一方,升到刺史也不在话下。
就算夏箴言生得丑陋,在吏部选官之时,“身言立判”的身关没有通过,也可以采用迂回策略,前往各地的节度使府任幕僚,从而走向仕途之路。当年韩愈考中进士之后,曾经三年在吏部选官落选,最后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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