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楼记》第22章


曼云见他不回话,猜着他可能不想自己继续这个话题,也可能不喜欢自己这个相对陌生的人跟在他身边,便想着找个借口先走。正要开口,却听见佩东说道:“家母的衣服我实在是不会挑,不如表……不如曼云你给我参谋一下,如何?”
曼云一怔,知道自己刚才是误会了佩东的意思,便笑道:“乐意奉陪。”
曼云既然要给人家挑衣服,自然要问清楚阮太太的身形,甚至肤色也要了解。可是佩东竟不能说得确切,只能比着曼云说,说比曼云高些,瘦些,肤色略深些。这说法倒叫曼云忍俊不禁,因为怕佩东窘迫,也没有表现出来。
“若是伯母方便,还是带她来的好,量身定做,也就不会有这些顾虑。只怕今天买回去的衣服不合身,还要再麻烦呢。”曼云说道。
佩东说:“只是今天天气突变,想着先准备些,也就没有想那么多。我原来有个乳母,可以给母亲做伴,因为身体不好留在了保定。我心思太粗,怕是很多地方想不到。”
曼云笑道:“表哥对伯母的心思已经很难得了,家里除了伯母没有女眷,也实在是不方便,不如招一个老妈子,陪伴伯母也是好的。表哥现在住在哪里?”
佩东说道:“西直门附近,表妹要是有空,改天来做客,算是我还席。”顿了顿,佩东问道:“你身上这件衣服,是刚买的?”
曼云笑了笑,说道:“太冷了,就进来了。”
佩东对柜台伙计说道:“这件衣服也算到我的账上。”
曼云连忙说道:“这倒不用,无功不受禄的。”
佩东说道:“怎么叫无功呢?要你受累给我挑衣服,你受了吧,否则我还要另谢你,倒又叫我为难了。”
曼云想了想,自己多了这么一件衣服,汪太太要是发现了,知道了这衣服的来历,倒要胡思乱想了。不过,要是不收,怕是佩东这边过不去。他恐怕是难得做这样的事情的,叫自己驳了终究不好。于是笑道:“那我就收下了,倒有些难为情呢。”
佩东点点头,说道:“这大可不必。你怎么一个人来这里?”
曼云少不得解释一遍,佩东说道:“既然遇见了,不如我送你回去,也少些奔波。”
曼云思忖了一番,觉得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便笑着答应。
这边,从男装区走出一位翩翩公子,可是脸上的冰凉却和他温雅的举止有些不太相配。旁边的掌柜一直赔礼,他脸上也没有和缓的样子,等到看到门口的两个人,原本冷淡的脸上倒呈现出怒容来。
原来这个人就是舜卿,上次他被曼云推进湖里,就是在这里买了西装救急。他本人自然不愿意别人知道这层故事,偏偏这家店不识眼色,去何公馆领钱的时候,竟然把自己换下来的衣服也洗好熨好带了过去。以前说的话又没人相信了,家里人正不知道怎么猜测。舜卿实在气不过,就来这家洋行兴师问罪,谁想到却看见曼云和一个有些面熟的男人走了出去,男人还给曼云遮雨,形状亲密。
舜卿不知道怎的,许是见了曼云又生气起来,便冷哼一声。
这时旁边柜台的伙计核算着,说道:“你把汪府上这件大衣的账转到阮团长名下,过两天一起去领。”
他们说话声音不大,舜卿倒听了个清清楚楚,看着两个人上了一辆汽车,脸色更加铁青。
旁边的掌柜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只是拿出帕子擦脸上的冷汗,觉得躲不过此劫了。正想着,却看见舜卿大步迈了出去,上了自己的汽车,便走了。
掌柜的愣了一愣,说道:“这个何四爷,实在是不好伺候。”
这个时候的北京城街道上,汽车还算少见。舜卿一直跟着佩东的汽车,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是一路气鼓鼓的跟着。
车里,佩东看了看后视镜,没有说话。车里实在是安静,曼云知道佩东好静,便没有说话,只是坐着。
佩东也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便说道:“我实在不会说话,只怕这一路要害你烦闷了。”
曼云笑道:“说话有什么好呢?没话找话是很累的,就是有话,说一会儿也就没了。倒不用刻意找这个热闹。”
曼云这样一说,正合了佩东的心意,他微微笑道:“是啊,说话确实很累。”
曼云虽然这样想,但这时倒有了两句话要说,便开口道:“其实伯母要是没有人说话,也可以来找我们太太,她们一样的年纪,恐怕有很多话说。年纪大了,没有一个说话的伴,才是叫人烦闷的事情。”
佩东想了想,他何尝不知道汪家和自己亲近的目的呢?以前日子艰难的时候,也没见汪家要怎么接济,如今自己算是小有成绩,伯荪就三番五次地邀请。佩东不过是应景罢了,也没有想过真的与汪家深交。今天听曼云一说,汪太太竟是可以帮忙照顾母亲的。再想一想,又难保不是曼云故意这样说,好拉近他们与汪家的关系。这样一想,佩东竟有些犹豫了,想起那天晚上,她站在何家四公子的旁边,那副样子,倒有些骄横了。想到这里,佩东皱了皱眉,说道:“我回去与母亲说说就是了。”
曼云见他意思不大,便不再说,只是斜倚着车窗,头皮觉得一阵冰凉。一会儿,车停了下来,曼云知道已经到了汪府,便笑说道:“这个时候,正好吃个晚饭,进来坐坐吧。”
佩东摇摇头,说道:“这么贸贸然地去了,还以为我是蹭这一顿饭呢。而且多少有些冒昧了。”
曼云一想也是,毕竟家里吃饭是各吃各的,这么把佩东领进去,倒不知道怎么请他吃了,怕是又要忙活一番。曼云笑道:“确实都不方便,那我就做个坏人,叫你过家门而不入了。”刚说完,就觉得自己这句话实在不妥,倒像这是他们的家似的,顿时脸上红了起来。
佩东没有想到这么多,从旁边座位上拿起一把黑色的绸伞,说道:“那我就不送你进去了,你撑上伞,免得淋病了。”
曼云接过伞,笑道:“那我什么时候还你呢?”
佩东笑道:“一把伞而已,说这些做什么。快进去吧。”
曼云点点头,开了车门,撑着伞跑了出去,拍拍大门,不一会儿,便有人把曼云迎了进去。
舜卿在后面看见大门合上,觉得曼云既然不叫那个男人进家门,两个人定然是偷偷摸摸出去的。她叫自己吃了这样大一个败仗,竟是因为这个人么?兴许他们是后来认识的,那么这么快他们竟发展到这个程度了么?
舜卿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暗暗用力,关节处有些发白。想着,心中的怒火无处发泄,便狠狠地按了按喇叭。“滴滴”的声音在这个雨夜显得有些尖锐刺耳。
佩东一惊,回头看看,竟是一路追着自己过来的汽车。佩东不禁凝眉:他出身行伍,警惕性自然很高。只是黑暗里看不清是什么车,更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人。便握紧了腰间的枪,自己也按了按喇叭。
舜卿存了心思要看看这个男人,便往后退了一段路,把胡同口让开。佩东见他这么做,也不知道是有埋伏还是已经走了。便小心地倒车出来,看见车还停在胡同口,不禁警惕起来。再看车里,似乎是有人在抽烟,一个红点若隐若现。佩东小心驶过去,在两辆车相交而过的刹那,他看清了车上舜卿有些敌意的眼神。
佩东想起那天晚上,又联想现在,猜到舜卿可能对自己有了什么误会。他只是开着车一路往前走,从后视镜里,他看见舜卿的车还停在那里,不由得摇了摇头。
舜卿停了一支烟的功夫,掐灭了烟头,便开车离开。只是这一路上一直板着脸。他先去了原来那家洋行,问了这个阮团长的来历,竟是那天搜查的军官。他们竟然是认识的,是故意演戏给自己看,都自己玩么?还是这短短几天,竟亲密成这个样子?舜卿气不过,却无处发泄,一路开着汽车回了家里。
直到进了何公馆,舜卿也依然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谁知刚进门就撞见自己的侄子,二嫂家的小孩小善。这孩子瞪着大大的眼睛问道:“四叔,谁得罪你了吗?”
舜卿一见小善,就猜到自己的父亲母亲只怕也在这里。原来篆钦和何太太年纪越来越大,子女又都已经成年,自觉可以放手休息了。便不再过问家事,只在何公馆最后面的一栋楼里居住。二少爷害怕两位老人寂寞,便叫自己孩子小善日日在身边陪伴,两位老人过得倒也怡然自乐,轻易不到前面的楼来。今天舜卿看见小善在,就知道只怕父母也在这里。
正想着,佩卿过来抱起小善说道:“四叔才不是生气,你记得今天送来的那一箱橘子吗?这个东西吃多了上火,四叔是虚火旺盛。”佩卿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笑着冲楼上努嘴。
舜卿皱着眉,指着佩卿。这时听见楼上传来中气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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