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安口女人》第17章


老太太说:“老七,你越说越不在行,就是没个正经调儿,有能耐回家去教育老婆,别在给我这丢人!,你额娘脸都丢尽了。” 
康妮妮一边儿哭着说:“我不过了,我不过了!”一边儿跑着回家了。 
第十一章
在赫家园子新老主人交替的过程中,园子里园子外都在关注赫家的变化,虽然有的时候有些不愉快,但从赫家园子经济的发展来说是大家共同的利益。事情闹过了还是一家人,日子还得过下去,赵玉蝶对康妮妮笑着说:“他七婶,你没走啊,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康妮妮说:“往哪走啊,炕头走到炕梢吧,孩子一大堆,哪里有人要我呢?”
大家说笑着,过去的事就当是个笑话而已。可是赫老太太给老七希鲁下了死令,再和小白宝往来,就罚一年的红利。
七个媳妇儿,赵茑茑、赵婉婷、赵玉蝶、图加亚、佟秋桐、康妮妮、李玉凤都常来屋子里看老太太,她们也不年轻了,有的都当了奶奶了。正像老太太说的那样,八个人都各有长处,各有短处。在老太太长期的家庭权力和思想意识压制下心理上也各有不同,看这会儿老太太老了,都纷纷想伸开腰,想从小媳妇变成老媳妇,有一天从老媳妇变成女主人,至少是一个在赫园里不受压制的人。
要过中秋节了,那一天,赫老太太一早上摔了一跤,回来躺下就再没起炕,静静在躺在炕上,图兰格从没见过老太太这么安静地躺过,她一辈子总是在操劳,管管这管管那。今天不同了,眼睛里没有精神,但自己用手把头发还是照常抿得光光的,说她也不饿也不渴,一连躺了五天,滴水不进。
图兰格说:“找小镇上的郎中来看看吧?”老太太说:“身上哪儿也不痛,不用找郎中。可能是要走了吧。”图兰格说:“怎么会呢,你还没见你老孙子们娶上媳妇呢。”
老太太说“怕是看不见了。”
老太太一辈子一口药不吃,从没有过什么大病,小病一挺就过去。图兰格又说是不是找来叔伯和婶子大娘们,老太太说想安静地走,说完,她就一点声音也没有,继续闭上两眼,只有轻轻的呼吸。
第六天她突然不睡了,头脑很清醒,说做梦了,在黄安口大坡上看见老老太太和大姑姐赫乞兰芝还有老太爷,在一片梨花林里往山里走。这让图兰格很害怕,‘梨’不就是‘离’么。
老太太说话一句比一句声音小,艰难地伸出手,从怀里掏出那把钥匙交给了兰格,让兰格把万字炕柜子左边柜隔里的匣子拿出来放到西屋子兰格的柜子里锁好,图兰格照办了。
老太太说:“给我穿上衣服吧!”
兰格从北坑的柜子里找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装老衣服,上衣里外共五件,内衣棉衣外罩棉袍,下身三件,内裤棉裤和外罩。最外面是一个大红的斗篷,祁玉和兰格一一都给穿上了,整理妥当,洗了脸,用一个新毛巾给一点一点地擦干净,重新梳理了头发,将全部头发用红丝绳扎起来,在头顶上盘了一个髻。穿上乌拉给做的深蓝礼服呢面的鞋,左右脚背上各一朵莲花,两脚底上各一个梯子,花绣的非常精致,梯子是云梯,都说穿上它可以上天堂。
可能是折腾得累了,老太太呼吸渐弱,两个人把老太太用褥子抬到地上木排子上安顿好,老太太一口气一口气地倒气,图兰格一到身边气又足了。过了一会儿,老太太醒了,说有尿,两个人把老太太扶着下了地,在北灶坑蹲下尿了一泡尿又在两人搀扶下回到排子上,这让图兰格感觉老太太生命还不到想像的终结处,像是有什么挂心的事,图兰格说很快去接乌拉和索罗了,让老太太等一等,等她们来了有什么话可以说一说。这时候老太太气喘吁吁地说了一句谁也想不到的话:“哎,我还不如当初把祁玉过继来,让你们在一块,祁玉也帮帮兰格,你两也有个照顾,何必让兰格受这么多的苦,人啊,有时候就是到死了才明白,为什么要那样想不开?”兰格哭了,说:“额娘,我这不挺好的么。”
老太太不说话了,只是在长出气,短吸气,后来,只听一口气“扑”地一下子出来,下巴一动,头歪了过去。
老太太真的走了,那天是八月十四中午,再过十天就是老太太八十二岁的生日。老太太走了,这消息惊动了赫家园子内外的老小。
图兰格打发祁玉找希斡等人赶快过来,准备葬礼,人活八十二岁是高寿,是白喜。祁玉打发园外的希礼希东等人拴上马车去冬古河和瓦尔喀什接乌拉和索罗。此时在盛京做事的卢球球也得信儿回到赫家园子。图兰格让人四处送信儿,七个媳妇也让人去给自己的娘家送信儿。
老垃子的李中河来做司仪,当地叫掌事的,也叫待客的。图家堡子的图半仙也来了,他明白一些关于红白喜事的规矩。还有收礼的记账先生是园子外的本家子赫希山,管收钱的赫希柱,都是老太太的远房侄子,赫韵秋,他叫老太太七奶。他们的办公地点设在赵玉蝶房子里,有烟有茶,四个人有说有笑,只有司仪一会儿出去一会儿回来,因为他要招呼络绎不绝的客人。
赫家园子来了好多前来为老太太吊孝的人,老太太活着时候就说过:“有一天我要是死了,能来一千人你们信不?”八个媳妇都说信,谁不信啊!园里的就百十口,园外的多少口?图家堡子老垃子黄安口小镇还有老城还有瓦尔喀什得来多少口?赫家园子里站满了人。
这个曾经主宰赫家园子半个多世纪,主宰园子里女人命运的赫老太太李腊月此时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张“善单”隔开了她与赫家园子的儿孙们,隔成两个世界。
哭声惊天动地,有人说她还没走远还能听见,有人说她的魂灵还在屋子里。一盏豆油灯在静静地燃着,“扒路鸡”在默默地站立着,这是当地的习俗,人一死了这两样必须先做好的,供菜是后做出来的。油灯是照亮死者西行的路,鸡是给开路的。老太太躺在排子上,劳累了一生,这会儿真的应当休息一下了,八个儿子跪在灵前,说:“额娘,你辛苦了!”八个媳妇也纷纷跪下,也喊了一声:“额娘我们给你请安!”三十几个孙子孙女也纷纷跪下,又哭成了一片。
是啊,一个小老太太,怎么能创出这么大家业,繁衍出这么多的子孙,多少辛苦多少劳累只有她自己的才知道。图兰格拿出厚厚一摞子白花旗布,指定一个明白孝事的女人,是园子外的赫希礼媳妇在那儿给扯孝带,宽窄大小是有说道的,儿、孙、媳妇、女儿女婿都要是披孝,做成衣服穿在身上。侄男外女是宽孝,一幅整面子布扯出半丈长。远房一点的是窄一些的,就是一幅整布一扯两半儿。人来了要报上自己的号,以便自己穿戴上合适的孝,有明白的主动请孝。傍晚的时候,大家都穿戴上孝了,院子里一片白花花的,一时间认不出谁是谁,来了客人磕头行礼,家里的人都跪下还礼,众人从屋子里一直跪到门外院子里和大门外,天气太热了,就在院子里搭了棚子。帮忙的,做饭的人多的是,吹鼓手在院子西南角上一个小棚子下吹打着呜呜咽咽的,好不悲伤。
供菜也是五种,这菜不是给死人吃的,是死者用来请客的,用来答谢来送行的人。人越来越多,很快各院子里都站满了人,也找个阴凉的地方坐在地上。太阳下山的时候,远道的住下分散在园里园外各人家住下,近处的都回了自己家,留在灵前左右的都是赫家的家里人。
葬礼一共是七天,天也热,人们从山洞里取来了大量的冰块,围在灵床的周围,但很快就化掉了,再换上新的,一遍遍地换,到了第四天也感觉有了异味。人们都很困乏,好容易熬过了六天。出殡的前一天晚上有三件事:一是入殓,按照满族的一个习俗,遗体是要从南窗户出去的,不能走门。棺木在停院子里,入棺时长子抬头其它儿子抱脚。赫老太太的遗体装入了花头棺材,紫檀色的灵柩上画着鸟语花香的世界,上面有一行字:一梦千秋。第二件事是:送盘子,就是烧些纸活儿,和一些隨身带去的衣物。三是辞灵,也就是是向死者遗体告别。 
按当地的习俗,女儿要哭“九场儿”,那有一段很动情很悲伤的台词,亲生的女儿是哭不了的,请了专门的人给哭,哭述着母亲从怀胎十月养儿育女到生老病死全部的劳苦和辛酸,那女人哭得抑扬顿挫,悲悲切切,周围的人都忍不住跟着小声哭泣,乌拉和索罗跪在那里泣不成声。 
辞灵时也是左三圈儿,右三圈儿,嘴里喊叫:“奶奶辞灵了!”也有的叫太奶奶,也有的叫姑奶奶,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