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娘事》第3章


眼睛听话的煮粥,上眼皮搭着下眼皮,才烧上火,就听见小十三翡翠在屋子里歇斯底里的尖叫,慌忙奔去,各屋的灯也都亮了。眼睛进门的时候,台灯幽白的光下翡翠正光着双脚在冰冷的地上跳,见了眼睛,像抓了救命稻草般的一把拽住:“好多,好多的蚂蚁啊!侬看看,快看看我身上有哇?快啊!”
眼睛把大灯打开,仔细的检查翡翠身上,即而摇头:“没,真的没。小姐,侬冷哇,我给你拿衣服哦。”说着就去床头拿外套,哪知刚刚才稳定点的翡翠哇的一声大哭,狠狠将她攥住:“别,别去,chuang上,好多好多蚂蚁!”
这时,各屋的人也都到了,十三玲珑气的跺脚:“我刚睡下,你们又折腾什么?”
小十三翡翠带着哭腔喊着:“姆妈,我床上,好多蚂蚁!”
“乱讲!”十三玲珑上前一把掀开被子,也呆了。许多的小黑点,在枕头的边缘蠕动着,似还有东西移动,定睛一看,竟是半块糖。
“你又在床chuang上吃东西了?”
“我没。。。。。。”
“还抵赖!”
“翡翠,你头发上好象有只蚂蚁。。。。。。”金盏菊大惊小怪的叫。
“啊?哪里啊?姆妈!”翡翠急的眼泪鼻涕都下来,手足无措的拉着十三玲珑。
“我看,哪里有啊?你就别吓她了!”
“天地良心哦,我刚刚真的看到。。。。。。”
“姆妈!”
“好了!”十三玲珑被吵的有些不耐烦,眉头紧皱,“我看你快点去洗个澡好了,眼睛去烧水,再把这床单换了,明朝伍阿姨来了再叫她帮忙消毒下。”
“姆妈!”翡翠还是紧张的摇她的手。
“还不放心啊,”十三玲珑的眼睛瞪起来,“不放心把头发剃光!”
见没事了,众人也就散了,此时十三玲珑忽然叫住了一直站在最外头的裘纨素:“裘小姐,还有两个礼拜哦。”
这时裘纨素已然转身要走,听见这话,恩了一声,走的更快了。潘楚怜紧了紧披着的风衣笑起来:“看样子,北屋要有新先生了。”刑安娜脚步顿了顿,既又往前走。倒是金盏菊接过话茬:“人还没走呢,你就起哄,再说了,这事体,与你何干?”
潘楚怜鼻子里哼了声,白了一眼就转身回屋。
“姆妈,”金盏菊靠在栏杆上,把手伸出去接檐上的雨水,“你看清明快到了,早上死了个猫,现在又是这个事,要不要请个师傅来去去邪啊?”
十三玲珑还未说话,紧偎着她的翡翠已经拼命的点起头来;被十三玲珑一个冷裂的眼神又吓得低下头去:“老娘有这么多闲钱么?都是大惊小怪!”
作者有话要说:四马路会乐里:解放前上海高级JI院所在地。
红灯笼:旧时JI院接客有挂红灯笼的习俗。
番外——女儿
有时候;我不知道是不是在乎你。其实每次回来;我并不想见到你;你的眼睛直钩钩的;太像你母亲。
你知道,你的母亲,瞧不起我。每次你抱着我送你的东西,无论贵重于否,都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如果当年你母亲,也有你这般的表情,哪怕是一次,我想我此生,也就没有遗憾了。
说真的,也说不出她哪里好,她是显贵之女,那又怎么样呢?倒台了,还不如我这个买卖人,何况,她是庶出。我真的搞不清她如此骄傲的来源,问也没用。她不喜欢和我说话,和你一样。
在床上,我不知道这样和你说是否妥当,但你要明白,父亲也是一个男人,如果一个女人,在床第之间,在我对她疼爱的整个过程里不发一点声音,不做一丝回应,你能了解,我的心情么?打她耳光,我是迫不得已,否则我会以为她死了,你母亲是个强脾气,打出血来,还是一动不动。这让我沮丧,你明白么?我不知道,究竟什么才能打动她。
我总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情景,她穿着耀眼的旗装,容颜恬静的立在她父亲身后,眼睛很大,像溶了的雪水,朦胧的透明。她很知礼的叫我叔叔,声音真好听,当时我就想着,如果能把她带回家就好了。
当时你外公刚刚开始做生意,因为政治上的原因,很多人不敢帮他,只有我,顶着诸多的压力帮了他众多的忙,我是你外祖父家的恩人,大恩人,你知道么?你母亲是个不懂规矩的女人,不晓得什么叫投桃报李。
她嫁过来的时候,双手被绑着,都勒出了红印子。我瞧着心疼,帮她松了绑,谁知她在喜堂上就扯了头盖疯了似的往外跑。这么多的客人,不是让我丢脸吗?我不是故意用茶壶砸她的,也不知这个茶壶怎么这般的不经打,这么轻轻一敲就碎了,我当时是气着了,真的气着了,只觉得头疼,你母亲是何时晕的,我真的不知道。
你和你母亲真像,一天比一天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但你比她好。因为,你对我好。
那次你第一次叫我父亲,你就这么直楞楞的说:“父亲,不是我。”或者你没看见,我端着杯子的手在颤抖,你叫父亲的神情,和当初你母亲唤我叔叔时是那么的相似,只是你更小,瘦弱的想让我把你握在手心里。
我知道,你杀了你姐姐。但你说没有,就没有。我不在乎众多的女儿中少了那么一个,只要,你这个女儿,还在我身边。你是她生的,你是你母亲,留给我的唯一东西。
你很开心我带你出门做生意,我也很开心,其实世界上只有我和你,就够了。
你的身体很软,比你母亲的还软的多,你在床上的表情也比她丰富的多,会疼的皱眉,会出汗,会喊叫。我很爱你,真的,我的女儿。
你十一岁,我送你一个蛋糕,这是个稀罕玩意,好容易才买到的,你却不喜欢,你说,你要上学。
我不喜欢你上学,因为怕你会走。你母亲也喜欢读书,那时侯,整整一屋子的书,书看的多了,就会长出翅膀,飞走了。但你喜欢,以至于不再理我,我很害怕,请了先生来家里教,我坐在一边看,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这几年,梦多起来,坐着也会做梦,我又看见你母亲,她牵着你,执拗的往前,不肯和我回家。
砖头拍上去,只一下,就倒了,血是深红的,渗到泥土里,是夏天,她穿着翠绿的旗袍,我觉得,她像一个碎了的西瓜。
我傻了,你也傻了,蹒跚着过去拉她的手,你是不能和她走的,你是我的。我忽的推开你,接着用砖头使劲的拍,拍的血水蒙住了我的眼睛,我看不清她的样子,却看清你的,你也抱着一块小砖头,拼命的砸一只青蛙,已经扁了,血肉模糊。你瞧着我,咯咯的笑,很大声。
我把你母亲埋了,带你去河边洗脸,你还死拽着那只青蛙,手指掰也掰不开,嘴里叫着:“扁扁,扁扁!”
有时候睁开眼,你母亲就仿佛在我面前,再一看,是你,你会捏着我的鼻子,也不顾先生在场,放肆的笑:“爸爸,你又偷懒了!”
这两天,我在想一件事,你的奶娘请辞了,她自你母亲嫁过来便服侍着的,又带过你,说实话,我真不舍得让她走,你说,要不要让她去跟你母亲作个伴呢?
妓院(三)角落里的女人
小先生的病经昨晚的惊吓一下子重起来;浑身没了力气;鼻涕浓的塞满了鼻孔;干了;剥下来;扯了嫩皮;鼻翼两侧血红,痛的嘶嘶的。
晚上的局子瞧样子是去不了了,十三玲珑差人送了信去,对方是老主顾,本地的乡绅,很通情达理的老头子,知道了,还叫人带了几斤水果给小先生以示慰问,但说晚上的饭局是已定的无论如何要聚春堂出个人去。
于是叫了裘纨素去,眼睛跟着,北屋的这位是许久没出过局子了,如今拣了小辈的漏子,脸上更不好看;金盏菊从二楼探出还敷着薄黄瓜片的脸,很大声的喊:“裘姐,出局子啊!”
刑安娜也正要出门,看见裘纨素,随口说:“裘姐去哪,我让小汽车送送。”
“不用,”裘纨素的脸一阵红白,“对方请了黄包车来接。”
“哦,是哦,是要来接的。”意识到说错了话,刑安娜的表情有点讪讪的。今天她穿了一步长到脚踝的花呢裙,大蕾丝花边的上衣,戴一顶宽檐的西洋帽子,头发是阔大的卷,而只穿了件窄身暗银色丝绒旗袍的裘纨素站在她旁边,连眼睛都觉得是有些寒酸。
黄包车的轮子咕咕的滚,眼睛很好奇的看漂移到后面的路面。今天真好,裘小姐让她也坐在车上,往常,她都是跟在后边跑的命。裘纨素不说话,脸转在另一面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睛不管,只希望时间过的慢些,目的地再远些,好让她在这车上待的时间更长些。
吃饭的都是本地人;很热闹;裘纨素浅浅的笑;被灌了几杯;又被老头子拉着唱了小曲。琵琶拨的咚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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